不巧的是,謝紹辰也在。
葉茉盈後知後覺,今日休沐,作為長孫,是該回府看望祖母。
還未通過婆母那關,沒必要在老夫人這邊再掀波瀾,葉茉盈仍要裝出虛與委蛇之态,在請過安後,主動坐到了謝紹辰身邊。
老夫人一貫的态度冷淡,葉茉盈甚至覺得,在得知長孫和離的消息後,老者會像得知次孫調回揚州時一樣欣喜。
從蕙馨苑離開,葉茉盈故意慢了一步,跟在謝紹辰身後。
白衣勝雪的男子閑庭信步,沒有被糟心事困擾,瞧不出異樣,哪怕與自己的堂弟正面迎上,仍是喜怒斂在淡笑間。
“兄長。”
得空就會來祖母這邊請安的謝翊雲自然而然喚了堂兄一聲,卻在發現堂兄身後的女子時,頓住腳步,一身的清爽氣息陡然變得渾濁。
他停下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見過嫂嫂。”
葉茉盈慢下步子,無聲颔首,垂落的眼簾不敢多瞥一眼,快步走到謝紹辰身邊。
晨早澹豔,鳥語花香,預示一整日的好天氣,謝紹辰笑着邀請堂弟到明玕苑小叙。
兄弟間再正常不過的往來,卻成了謝翊雲的禁忌,可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即便有,也在鬼使神差中答應了。
他不該答應的,可還是答應了。
青年垂下肩,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無人看透他的内心。
謝紹辰也不挑破,拍拍青年的背,帶着葉茉盈回到明玕苑。
甫一走進蘭堂,女子反手帶上門,隔絕了屋外一衆人,“你為何要邀請二公子來小叙?”
“不行嗎?”
“明知故問。”
謝紹辰撩袍坐在主位上,又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溫淡矜貴,眼底如潺潺潭水,一觸溫潤,再觸沁涼,當深深陷入時,就會感知潭底的冰寒刺骨。
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葉茉盈坐遠了些,緊繃的心弦得不到松緩,一茬一茬的混亂情緒一再上湧,卻聽男人淡笑道:“收心不易,謝某想要見證葉姑娘是如何管住自己的。”
殺人誅心大抵如此,不過謝紹辰更想辨析的,是堂弟對葉茉盈的态度,隐約之中,總覺得堂弟的目光過于避諱。
微妙充斥其間。事出反常必有妖。
門外傳來叩門聲時,謝紹辰紋絲未動。
屋裡無旁人,開門的任務落在葉茉盈的肩上。她看向穩坐如鐘的男人,心火愈燒愈旺,最終敗下陣來,起身走到門邊。
随着門縫大開,視野中多出一道站在晨光中的高挑身影。
兩人對上視線。
謝翊雲退後半步,再次作揖,“小弟叨擾了。”
“快請。”葉茉盈側身讓路,餘光落在主位之上,有種被牽着鼻子走又不能置若罔聞的無奈,隻因青年就是少年,是她一直以來奢望的光。
謝翊雲跨進門檻,跨進再熟悉不過的明玕苑蘭堂,卻沒了往日與堂兄的自然熟絡,變得拘謹。
人在緊張時,才會拘謹。
觀察過堂弟的反應,謝紹辰閉閉眼,請他入座。
葉茉盈想要吩咐璇兒上茶,卻聽謝紹辰道:“書房有翊雲鐘愛的大紅袍,替為夫取來吧。”
“不勞煩嫂嫂......”
“無妨的。”謝紹辰淡笑看向站在門邊的女子,“茉盈?”
葉茉盈點點頭,走進書房,在衆多烏龍茶中找到了唯一一罐大紅袍,沏泡後,茶湯綠褐鮮潤,幽幽飄香。
将白瓷蓋瓯擺放到主位和客位,她安靜坐到謝紹辰身邊,低頭不語,耳畔全是堂兄弟的交談。
“兄長可調查出那日跟蹤小弟的人是何身份?”
“還未。”
謝翊雲沒有懷疑堂兄那晚派出暗衛跟蹤他的用意,無非是擔憂他的安危。自小,無論做什麼事,都有堂兄替他善後,早已習慣。青年笑笑,故作輕松,“那兄長要多上點心了。”
謝紹辰呷一口茶湯,被濃湯侵襲,口齒蔓延開苦澀。他不動聲色睇了身側的女子一眼,知曉她是故意為之。
報複心挺強。
謝翊雲執起蓋瓯,品一口茶湯,笑道:“馥郁似桂花,醇厚回甘,好茶。”
“是你嫂嫂用心了。”
謝紹辰渾不在意地又呷了一口苦澀的濃茶,起身走進書房,取過那一罐大紅袍,放在堂弟的蓋瓯旁,“為兄喝不慣,拿回去吧。”
謝翊雲坦然受之,玩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小弟謝過兄長。”
成人之美嗎?此刻聽來,頗為譏諷,不合時宜,謝紹辰低笑一聲,坐回主位。
葉茉盈目不斜視,呆滞如同提線木偶,隻想掙脫束縛,遠離這份複雜關系,可手牽絲線的謝紹辰不信她,不放她自由。
等謝翊雲告辭離去,謝紹辰帶着葉茉盈回到蘭堂,瞥一眼主位上的濃茶,眼角微微一蹙,在葉茉盈即将走進卧房時,一把将人扯過,摁坐在玫瑰椅上。
他含一口濃茶,雙手撐住扶手,将女子困住,俯身堵住她的唇。
“唔......”
被掠奪呼吸,葉茉盈震驚又不解,想要掙紮,卻被一條手臂狠狠勾住腰肢。
小腹被迫抵在男人的腰封上。
她嘗到濃茶的苦澀。
吻,激烈而灼熱,交換彼此的口津。
“不......”
謝紹辰被推開時,淡着眉眼擦了擦唇角的血絲。
禮尚往來,沒道理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