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凝瞧他滿臉失望之色,深覺是自己沒辦妥帖,懊惱不已,“是我能力不足,自明日起我去書肆找人把玉牌花樣拓印下來,多派遣些人手幫忙。”
嗯?這樣不好吧?
一不小心居然裝過頭了。
謝懷蓦然聽到這句話,恨不得當即咬下自己的舌頭,叫你多嘴,這下好了,躲都躲不掉!
他猶猶豫豫,正想方設法要把她的危險想法攔下,身邊又有人說,“到時候闫娘子把拓印下來的圖樣給老夫一份,我那藥鋪每日來來往往的傷客頗多,還有不少外地人,說不準有人識得此物,也算是老夫盡了一份綿薄之力。”
陳郎中,你又要蹭什麼熱鬧!
謝懷貝齒緊咬唇瓣,才沒能把聲嘶力竭地叫停聲喊出口。可心口處,早已經破損成一塊一塊。
他們的熱情來的太突然,直教人心碎。
闫夫人沉穩地颔首,“也是可行之法,懷郎君覺得意下如何?”
如何?
當然是不如何!
謝懷心中本存着僥幸竊喜,闫娘子一招出手,讓他總是有種在劫難逃的挫敗感。
可人再怎樣想逃避,還是逃不掉要面臨的事實。謝懷強行壓下一陣賽過一陣的心慌,雙手緊掐在腿部嫩肉上,克制住面部神情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有勞諸位費心思,我覺得此法甚妙!”
死嘴,讓你偷樂!
還嘚瑟,這下好了吧,幸災樂禍過頭了。
“如此甚好,那明日凝兒先去辦事,沁雲跟着随行,懷公子你安心養病即可,相信在諸位的齊心協力下,不出月餘必能有個好結果。”
謝懷笑意幾乎快要再也挂不住了,隻能無意識地扯動着唇角,強行自己挂出微笑,“有勞有勞。”
他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
謝懷唇角垂下,一瞬破功,雙眸中透着無助與彷徨不安。他内心所想,與所言所做背道而馳,怎一個強顔歡笑了得。
闫夫人有理有據地同一旁的陳郎中寒暄着,沒人在意的地方謝懷偷偷地拉下臉,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好辦法,能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暗中觀察心懷歉疚的闫凝鳳眸微眨動,早早注意到他的不對,她清了清嗓子,難得主動開口詢問道:“懷郎君是不是還有其他好法子?”
她的一席話,倏然引起所有人的回頭觀望,面對這麼多人投過來的目光,謝懷那兒點難以接受的心态,瞬間變得提心吊膽。
“怎會,諸位好心我已感激不盡,隻是這樣對大家多有耽擱,不如就此作罷,我人輕言微,也不知事後該如何去報答諸位。”少年微微垂眸低眉,隻露出一截纖細脖頸,更顯他可憐脆弱。
謝懷如是說着,其實内心之中早已崩潰。天姥爺知道,誰想要這樣的結果。
“舉手之勞,無足挂齒,不必談報答。”陳郎中笑呵呵地擺擺手,心歎,現在這樣識趣的年輕人可真不多,遇見皆是緣,能幫一個是一個,隻當是在積德行善。
闫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言寬慰道:“你的命我家都救了,還差這些嗎?”
謝懷腼腆一笑,月牙眼中星輝閃爍,望着闫夫人的神采中皆是崇拜感激之情,“郎中與夫人慷慨大義,多謝!”
而私下中,謝懷腹诽不已,銀牙都快要被咬碎,他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人咋能這麼好善樂施?不該對他這樣的累贅避之不及嗎?
不過他悲憤之餘,依舊收獲到令人開心之處。
未曾想,闫凝居然如此關注自己感受。
謝懷暗暗翹起唇角,顫抖着睫毛,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愉悅,悄悄看向她。
燈火燭台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少女潔白如玉的側顔,仿佛多了一份溫潤玉制感,巧笑嫣兮,眉目如畫,一颦一笑皆是風情。
這一幕好似他夢中場景,竟是真實存在自己面前。
他的心如擂鼓,目不轉睛地注視美人。
少年人心之所向的目光灼熱而純淨,猶如在注視着什麼稀世珍寶,怎樣都看不夠,生怕她下一瞬便會消失不見。
就像他無數個夢回午夜,一睜開眼眸,擁抱自己的便隻剩下如墨般實質的夜色,和窗台吹來的晚風。
他的眸光似火,勾的人想要忽視都難。
在少女察覺并投來疑惑時,他匆匆忙忙地移開視線,左顧右盼不敢與其對視。
然而,春季夜風中,不知是誰心下那團名為悸動的火苗,忽如得到助力般飛快壯大燃燒。
少年人的心緒,如他面龐上綻放的三月桃花,總是無法掩藏,亦如他羞澀躲閃的目光一樣,都有迹可循。
将一切盡收入眼底的闫夫人,且觀女兒迷茫不解的神情,她不予挑破,但笑不語。
闫凝同母親商定着明日計劃,探讨拓印要出多少份,得先定好,太多數量書肆不一定忙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