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看了看他後頸,淡定抛出三連:“你被标記了?有alpha了?結婚了嗎?”
沈念愣了下,反應過來承認:“嗯...結婚了。”
“那順便測一下吧。”醫生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試紙,撕開遞給他。
還有點懵懂的沈念,乖巧的接過東西,按照醫生說的一步步做。
試紙貼在頸後的腺體上有點發熱,十分鐘後他掐準時間取下,小心翼翼還給醫生。
“我好了醫生。”
校醫淡淡掃了眼,輕笑了下,開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沈念見他這樣,有點忐忑不安,禮貌問道:“我是生什麼病了嗎?”
“沒什麼病。”校醫頭也沒擡的回答,在紙上寫寫畫畫。
沈念松了口氣,可還沒等他踏實兩秒,醫生又說:“你懷孕了,你的情況我已經發給你們老師了,回去記得讓你的alpha帶你去醫院看看确定一下。”
他說着把寫的東西撕下來,遞給這個睜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人都傻了的小孕夫。
“如果是意外懷孕,不想要,現在月份還小。”他委婉提醒。
沈念從怔愣中倏地回神,趕緊接過紙張:“謝,謝謝,沒有不想要。”
從醫務室出來的時候也差不多到放學時間,走在校園裡,朝氣滿滿的同學們成群結隊打打鬧鬧,伴随着紅楓般的夕陽,整個世界仿佛都變得美好絢爛。
沈念背着書包慢吞吞往校外走,神情還帶着點恍惚和茫然。
他抿了抿唇将一隻手掌貼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滋味,一種面對全新生活的向往。
他和黎先生有孩子了,是他們兩個人的結晶。
先生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呢,會跟自己一樣開心興奮嗎?還是會像自己最開始那樣,直接傻掉?
先生說今天會來接他放學,見面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告訴他的話,他會不會激動得在車上就親吻自己。
沈念越想越期待,小臉上綻放了個美滿的笑,滿腦子都是alpha的身影。
正當他沉浸之際,一隻手突然抓住他腦後的發絲。
“啊!”沈念吃痛出聲,被扯着往後踉跄了幾步,随即便感到那人松了手。
“喲,這不是我的好大哥嗎?”熟悉的聲音響起。
沈念揉了揉被拽痛的頭皮轉頭,是他那個年紀相仿的alpha弟弟,現在見到這人,他才意識到自己和家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有事嗎?”他張了張嘴問。
“有事嗎??”弟弟仿佛聽到個什麼好笑的笑話,嬉笑着拍掉指縫被他扯下的幾根頭發,嗤笑道:“我哪敢跟您有事啊,你現在攀上黎見行不得了了,我告訴你,父親很生氣,你也别得意,你不過是我們沈家送到他床上的一個禮物,玩玩而已,你真以為他會對你動真情?”
弟弟說出的話虎頭蛇尾,沈念皺起眉頭有點不太理解什麼意思。
就聽到對方又說:“我告訴你,黎見行現在這麼搞我們家,等我們沈家真的倒台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他那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好omega找不到?到時候你跟他的聯姻産生不了利益,股票下跌,你覺得他這麼個心狠手辣的老油條還會留着你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我要是他肯定第一時間把你踹了!哥,你要好好想清楚,你姓沈,你和我們才是一家人,誰親誰生分,你得拎得清!”
他說着,用手背羞辱般拍了拍沈念的臉頰,說完後就冷笑着走了。
一家人?是嗎?
沈念在原地怔愣,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顯示着‘父親’兩個大字。
剛接聽,那邊便傳出沈德輝憤怒的訓斥:“沈念!你現在能耐了!翅膀硬了!你問問他黎見行什麼意思!為什麼把所有項目都撤了資!?我去公司找他他連見都不見!他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老丈人?!他是不是早就對你膩了?啊!你到底有沒有好好伺候他?!我告訴你!你要是呆在黎見行身邊産生不了作用,你就給我離婚滾回來!我重新給你找個聯姻對象,管他醜的老的,隻要比他黎見行大方就行!”
這瞬間,沈念感覺自己的腦子被這幾堆陌生的文字侵蝕占據,裡面的關鍵詞一個個被梳理放大,讓他不得不捕捉到那些信息。
重新找個聯姻對象,原來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遵守婚約,念及舊情。
“父親,我就是個工具嗎?”他神情有些木讷,晦澀艱難的問。
氣頭上的沈德輝演都懶得演了,冷笑:“不然呢?你一個omega難不成還相當我們家繼承人!除了這點用你還能幹什麼?”
沈念眼眶逐漸泛紅,攥着手機的胳膊無力的從耳邊垂下,那邊再說些什麼他都聽不見了。
久違的情緒席卷而來,也是這一刻他才知道這種情緒叫做自卑。
原來父親問先生要了很多錢,不止那一個項目的資金。
原來在自己沒有看到的地方,他的那些‘家人’一直扒在先生身上源源不斷‘吸血’。
而他什麼都不知道,厚顔無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alpha對自己的好。
此刻他再一次清醒的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都不平等,表現得再怎麼情投意合,也不過是虛有其表的,那些帶着和他相同血脈的外力和阻礙永遠存在。
難怪之前,先生說他們要孩子不着急,他是不是也在忌憚,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家那時候就想用孩子綁住他。
而現在這個孩子真的來了,先生會不會覺得他是故意的,是為了他的錢,為了讓他繼續出資,會不會覺得自己也在算計。
從醫務室剛出來時的那點喜悅蕩然無存,隻剩下滿心的苦楚和難過。
黎先生,真的會為了這個孩子的到來感到高興嗎?
沈念喉嚨哽得生疼,淚水充盈滿眶遲遲沒有落下,本就虛弱的臉色變得更加黯淡。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隻有他是靜止的,所有東西都被水汽模糊成了一團,那些虛化的陌生人也好奇的頻頻轉頭看他。
不知緩了多久,沈念擦幹眼角的淚水,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校園。
這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設,那種即将要面對黎見行的忐忑一直伴随着他。
直到車門打開,看到空空如也的後座他才恍然回神。
手機又一次響起,是黎見行發來的語音。
“對不起寶寶,臨時有個會議,爽約了,給你買了禮物賠禮道歉,就放在我們的卧室裡,原諒我。”
聽着男人溫柔磁沉的聲音,沈念失落的同時,内心又因不知道怎麼面對對方,而松了口氣。
回去的路上,他的手始終捂在小腹處,車窗外的景色如走馬觀花,跟他的思緒一樣混亂。
黎見行晚上十點才回家,洗漱完又處理了點其他事情,等上床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淩晨。
他剛躺上去,被窩裡縮着的那小小一團就順勢鑽進了他的懷裡,omega将腦袋埋的很深,細長的腿纏着他的,身體緊緊貼着。
“還沒睡寶寶?”感受到人情緒不對勁,黎見行伸手把人摟住,關心問:“怎麼了?在學校不開心了?”
沈念搖搖腦袋,沉迷般感受着男人溫暖的懷抱,不安了一晚上的心仿佛在這刻踏實了。
“那是生我氣了?”alpha又問,跟着解釋:“今天下午有個臨時會議,本來,”
“沒有。”沈念悶聲将男人打斷,心裡糾結着從何說起。
今天一整晚,父親和弟弟說的那些話都在他腦子裡一遍遍回放,有些話,有些事,連說出來都無比艱難。
他想到了之前弟弟的那句‘玩玩而已,你真以為他會對你動真情’
從始至終,先生好像隻是問過自己喜不喜歡他,也隻有自己對他表達過感情,那他呢?他也喜歡我嗎?
良久的擁抱,沈念主動從alpha懷裡退出了點,兩人對視。
望着那雙深邃黑沉的眼,他張了張嘴:“我,”他很想說我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父親說,你撤回了對我們家的投資。”
黎見行眼神有刹那的意外,以為人這是興師問罪,為家裡求情來了。
“嗯。”他應道:“那些項目虧了很多資金,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而且,項目負責人,”他說着覺得有點可笑:“都是你那兩個弟弟。”
跟玩過家家一樣。
見男孩心事重重不再說話,黎見行吻了吻人額頭又道:“你要是覺得不妥,我也可以繼續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