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拍合照時,亓似錦忽然對着我身旁的空位說。
如果夏滿來了,這大概是她的位置。
有些時候覺得人生真挺有意思的,它拿人當傻逼玩。
——《盛圓圓日記》寫于一五年仲春。
也許是大腿以下的皮膚都空蕩蕩露在外面帶給夏滿的不安全感,又或者是被迫打扮成“天使”,有些羞恥。
總之盛垣亓能清楚看到她眸底毫無遮擋的羞澀,少女手足無措地拽着裙擺上的歐根紗,慢慢挪着步子從休息間往出走。
周耀彬去迎賓區幫忙,這就他們仨,夏滿敏銳地看見對面盛垣亓手上拿着的白色翅膀,揚起頭跟他四目相對。
“你也帶上。”就這麼四個字,跟指定一樣,聲音裡卻莫名能聽出些氣惱來。
都是花童,丢人憑什麼就她一個?
盛垣亓生硬地錯開視線,捏着那翅膀兩根帶彈力的繩子,眉頭之間夾着點難言的别扭,伸出胳膊從繩子裡穿過去,卡在手臂内側,跟夏滿背上一模一樣的翅膀,也同樣在他背上出現。
還,挺可愛的。
剪裁得體的灰藍色西服被熨過,穿在他平平整整的,完全把盛垣亓男模身材展現得淋漓盡緻,腳上穿了雙白色AIR FORCE 1,這鞋是亓似錦給他選的,說不想讓他今天太過正式,少年人還是得有青春模樣。
夏滿鼻尖有些癢,不自覺地擡手搓了搓。
他聲音有些啞,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久旱旅人:“行了吧?”
夏滿眉心頓時舒展:“真識時務。”
明玥在一旁早就激動得不行,說着就要從雙肩包裡翻出卡片機:“你們今天這麼好看,要不給你倆留個紀念照?”
“不要——”
“别——”
真是默契。
盡管穿着帶跟的鞋子,縮小了跟盛垣亓之間的身高差距,但夏滿還是得稍稍仰頭,盛垣亓斂目瞧她,視線碰撞,他們分明在彼此目光中看到同一句話。
——黑曆史堅決留不得。
十七八歲的少年多少都有點可愛過敏症,這不罕見。
“好啦,不拍就不拍。”明玥撅着嘴,滿臉都是遺憾和不開心。
這禮服裙沒有口袋,夏滿順手往旁邊摸,沒找見手機。
“我手機你見到了嗎?”她問。
明玥以為又摸到點苗頭,歡天喜地:“怎麼,你打算用手機拍?在我這呢。”
“哦,我就問問,幫我拿一下,”無情夏滿戳破幻想,“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入席了。”
“哼,渣女,用完就丢。”
“?”
哄了幾句軟話把姐妹哄好,休息間門被大敞着,換好主紗的亓似錦從房間内出來,儀式即将開始。
新郎新娘還沒過來,他們倆先挎着盛滿玫瑰花瓣的花籃等在門口,等會他倆就會走在新娘前,為她撒下花瓣。
夏滿靠着迎賓台的桌子,嗓子有些發幹,礦泉水還在明玥包裡,于是嘴不自覺地舔了下唇瓣,唇膏是甜甜的,有點蜂蜜味。
在休息室裡,化妝師小姐姐給夏滿嘗試好幾根的口紅,無外乎的顔色有些豔,并不是少女适合的産品。
最後是亓似錦伴娘朋友從包裡翻出個淺粉的有色唇膏,帶着點光澤,顯得嘴唇晶瑩剔透的飽滿。
盛垣亓百無聊賴地垂着眼,目光無意間劃過她的臉,就看從唇瓣中間鑽出那一點點粉紅色的舌尖,輕輕軟軟地劃過唇角,他身體頓時像是過了電,僵在原地。
“舔什麼,不怕中毒?”
夏滿怔愣地看着他,像是隻受驚吓的小狗,瞳孔都忍不住放大。
因為她清清楚楚感覺到,盛垣亓指尖輕捏住了她的下巴颏,阻止她繼續作亂的動作,就站她身前,橙子氣息幾乎将她整個纖瘦身軀全方位籠罩。
今天主人公才是全場焦點,還有迎賓立牌虛擋着,門口同樣候場的伴郎伴娘團壓根沒人在意他們倆,走廊裡的暖調光影朦胧又柔軟,夏滿因而心髒亂了好幾拍。
他、幹什麼呢。
她腦子有些發懵,在感受皮膚微不可查的摩挲感,夏滿終于徹底回神,擡手掐住他的腕骨,有些硌手,在下一秒瞬時放開。
“你幹什麼!我臉上有妝。”夏滿忍着脾氣,盡力把影響降至最低。
盛垣亓被什麼情緒占滿的大腦霎時清醒,他恍惚着看向自己手,皮膚還殘存些餘溫,他蹙着眉,不敢直面剛剛那些亂七八糟的龌龊心思居然源自他的本心。
剛剛,就在幾秒種之前。
他想親她。
夏滿提着花籃從立牌後快步走出去,到走廊牆壁上可臨時用作鏡子的反光材料前,附身湊上前看看自己的臉。
畢竟不是真正的鏡子,它并不清晰,但依稀能看到下巴留下兩個淺淺指印,夏滿用手蹭了蹭,模糊邊界。
她臉沒有紅,那是從哪裡發熱呢?
夏滿感覺全身滾燙,燙得她腦海發暈,心髒不受控地加速。
靠,瘋了吧。
盛垣亓先瘋的,引得她這會兒也瘋了。
冷不丁的,夏滿想起那晚睡前莫名出現在她耳畔的少女聲音。
——小滿,你喜歡盛垣亓嗎?
夏滿擡眼看着模糊的自己,鼻腔裡還停留着少年青澀幹淨的橙子果肉味道,錯愕之中,卻隐隐浮現了個荒誕念頭。
其實,不讨厭。
盛垣亓靠近自己,手指捏住她下巴,皮膚感受到他熾熱溫度……這些好像都不讨厭,她居然适應得很好。
新郎新娘登場,宴會廳前短暫喧鬧一會兒。
“要開始了。”
身後忽然響起盛垣亓的清冽聲音,聲線裡他似乎還在克制着什麼。
夏滿轉過身,男生正垂眸瞧她,嘴唇緊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