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語姝感覺心跳得太快,想從胸口蹦出,尋找個出處,卻不得釋放,她緊緊地捏着酒杯,骨節已經捏得發白。手微微地顫抖着,她往衣袖裡掩了掩,盡量不讓外人看出。
史元成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季語姝的反應,然後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台上的人每次出劍,劍鋒都會激起一層水與花,淩厲的劍氣将花瓣橫切,裹挾着水珠兒散落,宛若花雨,而舞劍之人身上卻沒有分毫的水汽,更顯天人之姿。
待舞劍之人将身轉圜,看清容貌,竟與蕭晏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瓊瑤玉鼻,挺拔又不失俊秀,那一雙深邃美目更得精髓,七分英氣中還帶着三分妩媚。僅這七分相似的容顔已奉若天人。季語姝半縮在袖籠中的手漸漸松弛下來。
史元成看季語姝已經看呆,便适時地提出來:“殿下,您說舍妹和内弟的事情冤不冤,本是一個家丁偷了主家的東西,打死也便罷了。偏這一家人是個不安生的,非說内弟草菅人命,到處狀告,如今更是鬧到禦前,内弟名聲盡毀,于仕途有損。如今更是牽連至我,不少人正準備拿這事做我的文章呢,懇請公主為臣做主,定要還内弟一個公道。”
季語姝沉默半晌不語,舞劍之人正在舞弄蕭晏的驚鴻掠影,本是上乘的輕功,略過水面應是未看清來人,隻驚覺一層水波,可舞劍之人沒有那深厚的功力,所以身形略顯笨重。“混賬!竟敢糊弄本宮?”季語姝突然發難,衆人皆驚,跪了下來,舞劍之人也受驚般的鹿兒,匍匐在地上,單薄的身子還在微微發抖。
史元成連忙道:“殿下息怒,微臣所講句句屬實,絕無半點欺瞞殿下的意思,就是給微臣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确實是那小兒偷了主家的東西,手下人教訓他,也是個沒輕重的。那小兒還嘴硬,手下人是個急性子,這一失手竟給打死了。”說完史元成往旁邊一暗示,立刻身後有個人哭着撲出來跪倒在地:“公主殿下饒命,是小人打死了仝貴,小人原本隻想吓唬吓唬他,讓他把東西還回來,他卻想藏私,所以小人下手就重了些。這人看着壯實,原是個紙殼子,沒打幾下就死了。”說着便如砰砰地直磕頭。
季語姝緩步走到此人面前,跪在地上的人也不敢擡頭,隻能看着一雙藍綢金絲的秀鞋,在衣角中半藏半露地繞着自己慢慢踱步。然後又移步到史元成旁,聲音冷冽地說:“額驸何以跪地?快起來吧。我原是說這舞劍之人,沒點真才實學,竟也冒充蕭晏,魚目混珠。心想額驸怎就拿這樣的成色糊弄我。”
史元成沒料到是這個意思,忙圓場道:“是,是,是微臣招待不周,還望公主見諒。”然後怒斥身後的小厮,“不争氣的東西,就這點微末手段,也敢沒了蕭大人的名聲。來人,快給拖下去。”
台上之人渾身戰栗,卻不敢發一言,身子軟了下去,任憑兩個小厮把他架着拖行。“且慢。”季語姝冷眼制止了。史元成立刻讓小厮們停手。
“能有幾分像蕭晏,已是他的福氣。”季語姝沒往下說,史元成已懂了其中的暗示,喜聲道:“是,今晚就把他送到公主府上侍奉。”
“不必勞煩妹夫,待會走的時候讓千峰把他帶上即可,先把他安頓下去吧,我與你有要緊事談。”季語姝便說邊踱步回席座上去,衆人也跟着回座。隻有那個承認打死仝貴的人還跪在原地。
季語姝挑眉問朱若煙與冷峻:“這便是打死仝貴之人?”朱若煙和冷峻閃過一絲慌亂,又很快穩住。朱若煙低眉順耳地答到:“是了,公主,奴家也沒想到會出了這樣子的事,該死的奴才,下手沒個輕重,今兒就将他交給公主處置。”
“地上之人頭擡起來回話。”季語姝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地上的人。“既然是失手打死,為何屍體上除了傷痕,還有勒痕,若是一時洩憤,又怎會準備一條能勒死人的繩子?可是蓄意打死的?”
地上人一愣,沒想到如何回話,就支支吾吾,季語姝突然提高聲調,道:“如實回答!”
史元成怒瞪地上之人一眼,便說:“公主讓你如實說,你便如實說,可是剛好手邊有繩子,就順手拿起來了?”
地上之人連忙點頭:“是,是,正是,打他的時候,他一直躲,到了放整理花園的工具房那裡,正好牆上拴了一根麻繩,順手就拿了起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季語姝瞥了史元成一眼,無波無瀾,史元成也有恃無恐,季語姝解釋道:“額驸莫要介懷,此事已驚動皇上,必要謹慎回話,所以問得細緻些,不要出纰漏才好。”
史元成也說着一些場面話:“是了,是了,公主想知道什麼,請盡管問。他要是再滿嘴胡吣,立馬打死。”
季語姝不搭理他,便接着問:“那仝貴的妻子找來,怎又被人侮辱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