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曉，你是來替和靜求情的。”皇帝直言不諱，坐在龍椅上，神色晦暗不明。

“皇上隻有嚴懲了殿下，讓枚貴妃出了這口氣，才能名正言順地解除皇後娘娘的禁令，和皇後娘娘重修舊好。聖上待皇後娘娘真情令人動容。”蕭晏并沒有去提季語姝的事情，而是直接點破皇帝的心思。

“蕭愛卿還是這麼了解朕。既然了解，你就應該知道，朕沒得選，要說還是蕭愛卿你辦事不利，你一心隻想着去查清顧峰的事情，朕交代你的事情呢？若是你想法子牽制甚至打掉枚家，朕就不用受這兩難之苦。也不用費盡心思保全皇後。在你沒做好之前，就迫不及待把和靜帶走，是否太心急了些，将把柄遞到了敵人手中。”皇上攤開雙手，慷慨激昂地将責任推到蕭晏身上，句句都替皇後思量，卻沒有一句為季語姝惋惜，蕭晏聽得直皺眉。

“可是聖上這樣對待殿下，真的覺得皇後娘娘還會對您如初？”蕭晏試圖用皇後牽制住皇上。

“如初？這二十多年來，朕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她，朕在這條路上已經走得夠久了。關系總能重建，朕可以給她至高無上的榮耀，我們還有嫣兒。”皇帝說着激動地站了起來，提高音量掩蓋自己内心的不确定，似乎隻要聲音大，便能讓自己相信。

蕭晏搖頭，輕聲嘲笑道：“聖上和皇後娘娘生活了二十多年，竟是一點不了解娘娘的心性。”他不禁生出了一絲替皇後惋惜、同情的心思。

“你是什麼身份評價朕與皇後！除掉枚家，朕便放了和靜，成全你們。”皇帝提出了他的條件。

“聖上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了？聖上想讓我直接把枚家殺了？天下昭昭，誰人不知是聖上您幹的？這樣看似對皇權有利，實則也暗潮洶湧吧。我還是勸聖上冷靜些，搜集枚家的罪證，等時機成熟再行動，否則恐有異動。您把姝兒放出來，我替聖上辦這件事。”蕭晏也提出了交換的籌碼。

皇帝何曾不知，現在動枚家還為時尚早，若是不能連根鏟除，清理掉他們在朝中的爪牙，隻怕猛獸會反撲。可他現在沒有辦法，自從枚家獨大以來，枚貴妃越來越跋扈，甚至敢對中宮動手！皇帝恨她，她挑撥了自己與皇後之間的關系，以緻到今日無法轉圜的地步。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可他不得不強顔歡笑，日日寵幸她，隻有上天知道自己多麼的厭惡！所以他命令章太醫，買通給她染甲的宮女，加入慢性毒藥，日日通過指甲深入肌理，隻要再過三年，她便能香消玉殒，怎得她就這樣迫不及待！

皇帝佯裝痛心地閉上眼睛，道：“那便沒辦法了，和靜她活不了。”

蕭晏在來之前便已知曉答案，隻冷哼歎氣一聲，便起身，還是忍不住問道：“聖上何以如此狠心，非要置殿下于死地？恐怕沒有這件事，殿下的命也會朝不保夕吧？”

皇帝眸色深沉，道：“朕若真是想她死，她不會活至今日。”

蕭晏失望又坦然地走出了乾清宮，向着刺目的太陽望去，做出了決定。

坤甯宮内，皇後、季語嫣和素蓮焦急地等待着蕭晏歸來。季語嫣站在通往坤甯宮必經的甬道上，看到蕭晏回來，激動地迎上去，激動地問道：“如何，如何，父皇可有說要放出姐姐？”

蕭晏苦笑一下道：“進去說。”

“幹嘛不現在就說，到底是什麼結果？”季語嫣急道。

“人多眼雜，而且待會還得給皇後娘娘再回禀一次。”蕭晏拙劣地解釋道。

坤甯宮内，衆人皆是着急的神色，皇後見到蕭晏為難的神色道：“皇上還是沒同意？”

這些年來，皇後對皇上怎能無情？縱然是石頭，也會被皇上的專情捂熱，所以蕭晏也不忍皇後傷心道：“此事是枚貴妃所為，聖上并不知曉和靜公主到底在哪。為求公正，聖上也不好過問枚貴妃殿下的下落。但是皇上應允我們自己救下殿下，他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蕭晏打量這皇後的神情，見她眉宇間略有松弛，放下心來。

“原來是枚貴妃那個賤人，看我不把她的芙芳殿掀個底朝天，不怕找不到姐姐。”季語嫣撸起袖子就準備去與人幹仗。

“和碩公主，不可強攻，眼下咱們要救殿下已授人以柄，若是讓他們知曉，隻怕會增加營救的難度。不知枚貴妃可有交好之人，說不定能提供有效信息。”蕭晏辦過許多案子，最懂得安撫敵人和側面突破，所以提醒季語嫣不要亂來。

季語嫣陷入沉思，來回踱步思忖，半晌，眼前一亮，道：“不知道這個人算不算。”

“何人？”

“柔嘉，她總是往芙芳殿跑，初時，以為她失去了夫家庇佑，去巴結枚貴妃這棵大樹。現下看，說不定就是兩個人暗搓搓地計劃着怎麼害姐姐呢！這個柔嘉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從小就嫉妒姐姐美貌，個性灑脫，後來父皇給你和姐姐賜婚，她更是眼紅。直到……”季語嫣偷偷瞄了蕭晏一眼，小聲地說道，“直到姐夫你逃婚了，柔嘉可沒少給姐姐使絆子，明裡暗裡都聯合各家貴女編排姐姐，流言蜚語八成都是她散出來的！這次姐夫你回宮後，也不知道她怎知道的，四處傳播姐姐和一個和尚同榻而卧……還……還……”季語嫣紅着臉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壯着膽子聲音更小了，“還交頸而眠。”整個坤甯宮霎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