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買肉回來,林家的屋子應該也通風得差不多了。姚如意準備睡前再過去把林家的門窗關一關,以後約莫半月去一趟,直到林家人回來,這樣也不算辜負姚爺爺的囑托了。
走到巷口,與值房裡閑得摳腳的老廂軍點點頭,她心想,住在國子監也有不便的地方,生人進不來,日後即便叫人送貨恐怕也隻能送到巷口。
不過這也算有得有失,至少巷子裡沒有那麼多偷盜和潑皮無賴,叫她住着也較為安心。否則如意和姚爺爺還真得謹守門戶,或許,至少得養一條像狗媽媽那樣兇悍的大狗看門。
或許真的可以?若是狗媽媽願意,她抱養兩隻狗媽媽的孩子也不錯,都省得買狗錢了!姚如意在病痛中鍛煉出來的樂觀,又讓她開心起來,推着車哼着歌,雖然鋪子都還沒影兒,卻開始暢想未來有貓有狗的生活了。
不一會兒,她便找到肉攤割了條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挂在車把上,又哼哧哼哧到小貨行街那家雜貨鋪再補了兩百枚雞蛋、幾壇子酒回家。順帶還在鋪裡轉悠了兩圈,偷偷觀察這時的雜貨鋪裡都有什麼好東西,提前做市場調查。她看到了梳子篦子、杯盤碗碟、笤帚畚鬥、油鹽醬醋鹹菜等等,和後世也差不多呢。
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搬了兩三趟才把雞蛋搬進竈房裡。
擦了擦汗,她便興奮地拎着五花肉進了竈房,還特意切了點肉下來,剁成肉泥,拿滾水一燙,用肉和肉湯拌了點剩粥,便興沖沖地端着去了林家,準備賄賂狗媽媽。
可打開角門一看,小跨院裡竟已沒了狗咪一家的身影。
狗媽媽或許認為這個地方不安全了,在她離開後便帶着小崽們飛快轉移了,隻剩下牆根處那狗洞還豁着口,留下一堆淩亂的狗爪印。
姚如意倚門怅望半晌,莫名,她有些傷感地彎腰掃了掃台階上的灰,屈起腿坐了下去。支着下巴,眺着四方屋瓦合圍後露出的那一小方天空。
秋日的天很清澈,一閃而過的鳥影也很輕盈。
這扇小角門一關,屋子裡隻有風、草和塵埃,她不必再人前小心僞裝、努力辨識每個人,能夠稍稍袒露出自己在書中世界的一丁點思念與孤獨。
其實她心裡也有些不安,今早姚爺爺忽而開口叫她寫回信,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隐隐察覺到幾分試探之意,但……姚爺爺頭腦時好時壞,她也不知那時他是否是清醒的。
坐了會兒,她拍拍自己的臉,又振作起來。
她旁的好處沒有,最是擅長苦中作樂。就像以前,她即便癌細胞全身擴散,隻要一日沒死,她就好好地活一日。如今也一樣。
多想無用,還未發生的事兒,她都當沒事。
反正……這輩子已算是白撿來的了,隻要開開心心去過當下每一日,便賺了。
她還是把肉粥倒進雜物間裡翻出來的、缺了口的盤子,擱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再去将林家的門窗一扇扇全鎖回去。
鎖了門,她又回了竈房,撸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何以解千愁?大吃一頓!
要說以前外婆做得什麼菜她最愛吃,那當然是酥脆爆汁、香掉舌頭的脆皮五花肉了!
做脆皮五花肉一定要選肥一點的,最好是五層分明:三層油兩層肉。若不然,炸出來的肉太柴會塞牙,那便隻能切薄薄的,用來炸豬油渣當零嘴吃了。
姚如意今兒買得五花肉很好,這時的豬肉都是吃糧食的散養黑土豬肉,肉質緊實鮮紅,她拎回來十分壯碩厚實的一條,拍在案闆上,廢了半天勁才攔腰一剖為二。
除了聞着有點肉騷味,沒什麼缺點。
但這好像是最大的一個缺點了。
書中說過宋朝的豬肉是不骟的,需提前洗血水、泡蔥姜水、焯水才能去除那種騷味,但是外婆做的脆皮五花肉是用啤酒腌過便直接下鍋油炸的,應該不能焯水。
姚如意橫豎不會旁的做法,且試他一試。
酒也是去腥的嘛。
洗了血水,泡過蔥姜水,便将肉浸在新開的一壇麥酒裡。
以前外婆會泡兩刻鐘,姚如意準備多泡一會兒,讓味兒散足。又因為正好新開了一壇酒,本着不要浪費的原則,她趁機拾掇起明日要賣的茶葉蛋。
架起陶甕,另起一鍋,把這批蛋放進兌了涼白開的麥酒裡先煮上。
煤餅火太旺,她今日用柴,在爐膛裡留一根大柴慢慢地燒到底,這樣火是小火,不易滅,也不會燒幹鍋底。
忙忙碌碌,鹵完蛋,還有點時間,她又出去到院子裡。
姚爺爺在屋裡看書看得睡着了,隔着房門都能聽見他那震天響的呼噜聲。
她準備先将堆雜物的那兩間房先分類收拾出個大概,為自己小賣部騰出地兒提前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