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問出了其餘兩位的心聲,她們往日聚在一處閑聊,對左鄰右舍乃至隔壁巷子裡的八卦,連哪家多養的小貓小狗都知之甚詳,當面毫不客氣的問到對方臉上去的,卻還是頭一回。
但王氏出場與衆不同,一言不合便躺倒在地撒潑打滾,給芭蕉巷的衆鄰居們都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這樣人物,能做到衆婆子所不敢做之事,讓衆婆子對她毫不在意面子的勇氣心服口服——至少她們做不到。
也隻有小孩子想要的得不到,才敢躺倒耍賴,但碰上嚴厲的父母,這招未必行得通,且有可能獲得一頓竹闆炒肉,來讓孩子長長記性。
她們私下議論好幾日,生怕王氏忽然離開芭蕉巷,強忍着沒将龔氏堵在路上刺探,或者手拉手上林家去串門,以滿足日益加劇的好奇心,已經算是為睦鄰友好所做的最後一點努力了。
沒想到王氏自投羅網,簡直是意外之喜,三雙眼睛齊齊盯着王氏,都等着她為大家解惑。
王氏猛灌了一口茶水,被綠豆糕荼毒的味蕾總算暫時得到了解救:“太難吃了!”
鄭氏點頭:“對啊。”不然你以為全家七口人,一盤綠豆糕還能存活三天而不曾被消滅的理由何在呢。
然後她興奮催促:“王姐姐,到底怎麼回事,說說呗。”
進門之後互通姓氏,王氏瞬間便從陌生的老姐姐升級為“無話不談”的王姐姐了,熟悉速度過快,讓王氏還有點不太能适應,隻能支支吾吾:“這事兒……說來話長……”
毛婆子殷勤替她又加了半杯熱茶:“你既是林青山親娘,怎的離開了林家,反而是龔氏跟你兒子一處過活?老姐姐,孩子們都去外面玩了,左右今兒也無事,跟我們講講呗?”
王氏有些招架不住,隻能先編個謊話糊弄過去:“我、我當時年輕,跟青山他爹過不到一處,就和離了。”隐瞞了被休之事。
“怎麼就過不到一處了?”方婆子好似拿着把勾子,試圖從王氏的記憶裡掏出她的過往:“他打你了還是罵你了?還是……”她眼神裡戲谑的笑意讓其餘兩位常年相伴的老姐妹都笑個不住,還捶了她一記:“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穩重些!”
當朝雖不禁寡婦二嫁,但和離再嫁之事卻也極少,真要有一件,便是十裡八鄉的笑談,至于婚姻對錯,大部分總能歸咎到女方身上。
王氏還試圖轉換話題:“唉,多少年不見,我那兒子哪裡還将親娘放在心上,隻管一味的護着妻女,媳婦敗家,孫女不孝……”她正欲滔滔不絕曆數媳婦孫女之過,卻被方婆子打斷了。
“王姐姐你可别瞎說,白棠哪裡不孝了?長的俊俏還懂事,小小年紀就知道賺錢養家,對她阿婆不知道多體貼,我要是有個這樣孫媳婦,睡着了也得樂醒!”她家方虎從小跟林白棠玩在一處,那小子橫沖直撞,偏願意聽林白棠的話,當大人的難免要調侃一二。
毛婆子家中拮據,全靠兒媳婦替人漿洗衣物賺錢,孫女毛思月雖與林白棠同齡,但常日少見葷腥,生得瘦瘦小小。她眼饞方家開着大肉鋪子,夥食又好,要是孫女将來能進這樣人家,日子不知道得過得多滋潤,遂起了别樣心思,便着意與方婆子結交。此時笑着打斷她:“方姐姐,孩子們都還小,可别瞎說,免得他們聽到不好意思。”
王氏滿腹委屈:“你們是不知道那丫頭,有多尖牙利嘴!”
“許是白棠跟你不熟。”自家夥食什麼水平,鄭氏心知肚明,比起不知道忽然從哪冒出來的王氏,當然是常年投喂她大孫子的林白棠更為親近。
王氏:“……”
這還怎麼聊下去?
她失去了交談的欲望,但其餘三位卻談興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