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名萬衆矚目的陳大少爺,不但沒有做些什麼,還出乎預料的病倒了。
說是出乎預料,但實際上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畢竟,潭州城的百姓都知道,這陳家大少爺是出了名的病秧子。
病秧子病倒,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隻是這陳家,身體健全的小兒子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纨绔子弟,大兒子又是個病秧子,陳老爺去世以後,偌大的陳家遲遲未選出繼位之人,旁觀者看去,已是隐隐預感大廈将傾之勢。
林雲川再次被阿福請去了陳家。
陳家的氣氛較林雲川上次來時更加低迷,他跟着阿福走進陳府時,路過的下人都低着頭不敢看人,已然一副人人自危的模樣。
陳逾至告病,院門緊閉,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姿态,顯然是想避陳深這事的風頭,讓李氏不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院裡還是飄蕩着那股熟悉的中藥味,林雲川敏銳的發現陳逾至院子裡伺候的人已經換了一批。
他想起前些日子跪在陳逾至面前求饒的那群下人,垂下眸子,沒再細想。
“哥哥。”
陳逾至的聲音傳來,這人不知怎麼想的,自那日撕破臉後,就徹底開始叫他哥哥了,分明以前還是叫他林大夫的。
林雲川沒有深想,聞聲朝陳逾至看去,就見那傳聞中已經病重在床的陳家大少爺,此時正捧着一把魚食,坐在院子裡的荷塘邊喂魚。
他這日子可謂是過得十分悠閑。
林雲川沒應聲,隻看着陳逾至,視線對上陳逾至那雙正看着他含笑的眼,盯了片刻後,便不着痕迹的移開了。
“過來坐。”陳逾至對林雲川說。
林雲川走過去,坐到陳逾至旁邊的位置上,盯着荷塘中被魚食聚集起來的紅鯉,從陳逾至手中抓起一小把魚食,撒了進去。
隻聽陳逾至輕笑一聲,問:“哥哥,阿良呢?”
林雲川盯着吃食的魚,回答道:“他病了,就沒讓他跟來。”
“嗯。”陳逾至輕輕應了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知有沒有信林雲川的話,将手中的魚食全部塞進林雲川手中,用阿福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撐着臉看着林雲川,說:“哥哥不問我叫你來做什麼?”
林雲川這才終于正眼看向陳逾至,他神色平常,反問陳逾至,“需要問嗎?”
“你總會說的。”這般說着,林雲川将手中的魚食全部都灑進了荷塘裡。
這話說的帶着幾分揶揄人的意思,陳逾至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沒應話,隻是看着林雲川手中的動作,語含笑意的說:“哥哥,你這麼丢魚食,我的魚可就要被你都撐死了。”
林雲川不理他,隻繼續看向水中那些吃食的魚,而後便聽陳逾至繼而說:“哥哥,我那庶弟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經聽說了。”
“如今我告病在家,為的就是要避這事的風頭,可我那小娘多疑,你知道的,光是一句重病不起,打消不了她的疑心。”陳逾至緩緩說着,換了個坐着的姿勢,湊着林雲川更近些。
林雲川聽懂了陳逾至的意思,對方這是要他幫忙裝病。
他沒有察覺到陳逾至靠近的身體,隻仍舊看着池塘裡吃食的魚,沉默良久後,才說:“你若是嫌裝病不能糊弄李姨娘,就去将她這些年給你下的毒都給自己用一遍,那便索性省得裝了。”
“哥哥,瞧你這話說的。”陳逾至聽着林雲川的揶揄,倒也不惱,撚起林雲川垂落在身側的衣擺,指尖把玩着林雲川的衣角,說:“我倒也是想啊,就怕哥哥舍不得,到時候還要辛苦救我一場。”
“就像當年一樣。”
衣角被掀動,林雲川這會兒也算是終于正眼看向了陳逾至,他看着陳逾至,語氣極其認真的說:“你想錯了,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救你。”
陳逾至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眼中的笑意淡了。
他抓在指尖的衣角被抽走,林雲川站起身來,他看見屋檐落下的水珠,滴落在水面上,掀起一片漣漪。
雪快化光了。
林雲川站在那兒,身前是仍舊坐着的陳逾至,他或許應該走的,但卻始終還是沒有擡起腳步。
兩人如此面對面對峙着,誰也沒再開口說話,氣氛僵持,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雲川終于開口了。
寒風拂過林雲川的面頰,他的視線從陳逾至身上移開,他不去看陳逾至,嘴上卻是如陳逾至所願,說出了他想聽見的答案。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