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陳逾至說得多了,林雲川還會嫌他聒噪,轉身離開。
陳逾至從來不是什麼話多的人,隻是面對林雲川時,才會多說上幾句。
兩個沉默的人,總要有一個主動的,而陳逾至願意做那個主動的人。
這是極少數的,林雲川主動要與他聊天的時候。
“哥哥。”陳逾至又輕聲叫了一句。
“嗯。”林雲川應道。
“你怕我死嗎?”陳逾至問。
問出這問題後,陳逾至并沒有聽見林雲川的回答,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林雲川情感内斂,如此表達情感的問題,他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直接回答。
正當他想要說下一句話的時候,他卻是聽見了林雲川的聲音。
“若真要問我怕不怕,那大抵是怕的。”林雲川語氣很平靜的回答。
陳逾至聽着這回答,側頭看向他,試圖從側面去看清林雲川的臉,看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讀懂他的情緒。
可他被背着,看不清楚他想要看見的。
“我并不隻是怕你死。”隻聽林雲川繼而說,“我害怕大多數人的死亡。”
“我是大夫,本為的就是治病救人,說得淺顯些不過就是為了讓人活着。”林雲川垂下眸子,“所以,我怎麼會不畏懼死亡。”
這般回答太标準,卻是陳逾至從未想到過的,林雲川口中會說出的回答。
在他在印象中,其實林雲川還是冷漠的,他太多時候都對旁人表現的不在意,這也讓他以為,他并不會在意所謂的死亡。
山林間鳥雀鳴叫,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細響,陳逾至靜靜看着林雲川的側臉,良久後,才說出下一句話。
“所以,你才會一次次救我?”陳逾至說。
“不止。”林雲川擡腳将眼前的灌木踩倒,一步步往前走去,“我還有私心。”
“什麼私心?”陳逾至心中好奇,問。
“我需要你的庇護。”林雲川說,“我在潭州需要安穩的生活,我本以為你可以給我。”
那時候的林雲川的确是這樣認為的,他處入潭州,以生死一線的陳逾至為契機,尋求安定的生活。
他本以為,這位大少爺是隻孱弱的駱駝,背靠大樹,手中無權,但庇護他還是沒問題的。
卻沒料到,這是隻猛獸,他在潭州幾乎所有的麻煩,都是這位少爺給他帶來的。
“所以,是我沒有給你安穩的生活,你才離開了潭州?”陳逾至語氣中有些說不出的難過,他這樣問林雲川,心中卻是希望他能給出否定的答案。
可事實如此,林雲川給不出否定的答案,他輕輕嗯了一聲。
陳逾至不說話了,沉默的趴在林雲川的肩上,本就沒什麼精神的他,這刻更是成了顆蔫了的小草。
兩人這樣沉默了片刻,陳逾至才又開了口。
“哥哥,若是我将一切平定,能夠給你安穩的生活了。”陳逾至語氣認真,表情帶着幾分希冀的看着林雲川,問:“你願意和我會潭州嗎?”
“為什麼要我和你會潭州?”林雲川聽着這話,腳步頓了頓,問。
“為什麼不和我回潭州?”陳逾至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
林雲川沉默了,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大抵是看在了陳逾至受傷的面子上,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沒有理由再回去了,我之前留在潭州,是因為你我初見時,我答應了你給你解毒。”林雲川緩緩回答道,“現今你毒已完全解幹淨,我沒必要再回去。”
“你還記得我離開前給你的那份藥方嗎?那是為你解毒的最後一副藥。”林雲川說。
聽到這句話的陳逾至一瞬間愣了,雖說早有預料,林雲川不會害他,但他沒料到,那份藥方居然是為他解毒的藥方。
數年前,林雲川初與他相見時,其實并沒有完全為他解幹淨毒,他隻清除了部分毒性,延續了陳逾至的生命。
這些年來,林雲川一直為他調養身子,從未提起過清除餘毒的事情,陳逾至本還以為,他的毒不會再被解幹淨了。
可如今,他才知道,原來林雲川這些年從未放下過這件事。
陳逾至垂下眸,眼眶不自覺的溫熱起來。
“那如果,把我當做理由呢?”陳逾至說。
這話他說得不算大聲,林雲川并沒有聽真切。
“你說什麼?”林雲川問。
而後,他就聽見陳逾至用盡全身力氣,用他一定能聽見的聲音,說:“若将我當做理由,與我會潭州呢?”
“哥哥,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