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歲去了關押十九将的玉門關地牢。
趙闊被鐵鍊懸吊在陰濕的牆角,眼上纏着的紗布早已滲出血漬。聽到聲音,他的肌肉驟然繃緊。
時歲輕哼着封陵小調,腳步不緊不慢,像是閻王索命。
他在牢門前站定,目光掃過兩個囚徒。
趙闊身旁,昔日沈清讓父親最信任的軍師劉文治正垂首而立。
“感覺怎麼樣?”時歲慢條斯理的坐在了獄卒搬來的太師椅上。
趙闊猛然擡頭,紗布下的肌肉猙獰扭曲:“奸賊!你休要得意!”
“唉。”時歲展開折扇,扇面上的“勤于群臣”四個大字面向劉文治。
“認得這是什麼字嗎?劉軍師。”
劉文治幹裂的嘴唇微顫:“先斬……後奏。”
不錯。
勤于群臣,聖上親筆。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對喽。”時歲起身,“這不是有聰明人嗎。”
他停在了趙闊面前:“我記得,你曾經是雲州守将?”
回答他的是牙齒咬碎的聲音。
“啧。”時歲優雅的把折扇插到後腰,而後慢條斯理的卷起袖口。
下一刻。
“啊——”
趙闊的慘叫聲和劉文治的吸氣聲同時響起。
時歲修長的手指深深沒入那血肉模糊的眼窩,在溫熱的腔道中細細摸索。
忽然,他眉眼舒展:“找到了。”
染血的指尖扯出殘破的眼球,帶着黏連的神經。
趙闊胸膛劇烈起伏,鮮血流了滿面。
“丞相……不妨直言,今日究竟要審什麼?”劉文治嗓音嘶啞,連稱呼都恭敬了幾分,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時歲随手将那團血糊的眼球丢在地上,靴底緩緩碾過。
他重新落座,指尖輕輕敲擊着太師椅扶手,似笑非笑地開口: “可還記得,十一年前的封陵叛軍?”
劉文治怔了怔。
自然是記得的。
那夜叛軍毫無預兆突襲封陵。
封陵刺史連發二十一道求援信,急報十九将、甯遠軍,甚至……沈清讓的父親。
可當時的十九将與甯遠軍做了什麼?
他們互通信函,嗤笑封陵守軍羸弱不堪,甚至設下賭局。
賭那小小刺史能撐幾日。
他們手握大虞的七成兵力。
他們自诩高高在上。
他們視凡人性命如草芥。
可他們忘了,匹夫之怒,亦可血濺五步。
封陵刺史率全城百姓死守兩天三夜,屍骨壘成城牆。其嫡女劍術卓絕,一人一劍,劍下亡魂三百四十七具。最終力竭而亡時,竟是被一個無名小卒從背後刺穿了心髒。
劉文治恍惚間想起。
封陵刺史,姓時。
時歲欣賞着他驟變的神色,低低笑出了聲:“看來,劉軍師是想起來了?”
劉文治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他下意識地看向趙闊,卻發現對方因劇痛而痙攣的身體已經癱軟下去,隻剩下沉重的喘息聲在牢房裡回蕩。
“當年那場賭局……”時歲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我記得,劉軍師押的是五個時辰?”
鐵鍊突然嘩啦作響,趙闊回光返照般的掙紮着擡起頭:“你……你是……”
“噓——”時歲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笑的眉眼彎彎,“讓聰明人先說。”
劉文治的額頭滲出冷汗。
他忽然想起那場賭局後,十九将在慶功宴上醉醺醺地說過一句話:“不過是個刺史罷了,死了就死了。”
“看來軍師的記性不太好。”時歲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箋,“那這個,可還記得?”
信紙展開的瞬間,劉文治如遭雷擊。
那是當年封陵城破前,最後一封求援信的副本,上面還留着十九将批示的朱砂筆迹:“蝼蟻之命,何足挂齒。”
“很精彩的批語,不是嗎?”時歲的手指撫過那行字迹,輕聲道,“就為了這一句話,封陵城三萬七千條人命,活活熬成了白骨。”
趙闊突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瘋狂地扯動鎖鍊:“那都是叛軍幹的!與我們何幹!”
“叛軍?”時歲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另一封信,“當年所有參與賭局的名單。”
他慢條斯理地展開宣紙:“說來有趣,你們簽字畫押時,可都痛快得很。”
地牢外忽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時歲起身撣了撣衣袖:“對了,方才忘記說了……”
“那個殺了家姐的無名小卒,現在正跪在封陵城門口。我把他做成了人彘,灌進銅汁,鑄成了守門的石獅。”
随着腳步聲停止。
時歲優雅的後退了兩步。
讓火光清楚地照亮整個地牢。
方才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其餘十七将的耳中。
“諸位放心,這次賭局,本相親自坐莊。”
折扇輕搖,時歲的聲音輕的如同冤魂索命。
“就賭諸位……能挨過多少刀淩遲。”
“畜牲!”
“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