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夠了,便放我走。”沈清讓終究還是放軟了語氣,像是疲憊至極,連争執的力氣都耗盡。
“你是不是……”時歲突然攥住他袖口,眼底翻湧着近乎絕望的執拗,“喜歡陳裕安?”
“沒有。”沈清讓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想直接掐死他的沖動。
“真的?”
“真的。”
時歲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抵住他的額頭,低低笑了:“我信你。”可下一秒,他又像隻讨要骨頭的大型犬,不依不饒地纏上來,“但那個帕子我也要。”
“……”
沈清讓閉了閉眼,終究敗在他那副委屈至極的表情下。
“好,明日我找一方送你。”
“不行!”時歲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嗓音裡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我要你親手繡的。”
“時歲。”沈清讓語氣驟冷,“别得寸進尺。”
話音未落,一滴溫熱的液體砸在他手背上。
時歲眼尾泛紅,死死盯着他,聲音低啞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了……你讨厭我,所以連一方帕子都不肯給我。”
沈清讓沉默良久,終于認命般歎了口氣。
“……我給你繡。”
聞言,時歲通紅的眼角突然漾開一抹得逞的笑意。他猛地将人拉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要将沈清讓的腰勒斷。
“我就知道……”時歲把臉埋在他頸窩深深吸氣,聲音悶悶的,帶着幾分孩子氣的得意,“将軍最疼我。”
沈清讓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渾身僵硬,正要推開,耳尖突然捕捉到檐角瓦片細微的震動。
幾乎是本能反應,沈清讓一把将時歲護在身後,袖中白玉蠶絲瞬間繃直。
破空聲驟起。
一支冷箭深深釘入廊柱,箭尾系着的素白信箋仍在晃動。
沈清讓的肌肉仍緊繃着,時歲冰涼的唇卻已經貼上了他的後頸。
“将軍這般緊張我?”低啞的笑聲震得他脊背發麻,帶着幾分危險的愉悅,“那不如……”
沈清讓這次果斷地推開他,上前一把扯下信箋。
素白的紙上隻有六個大字:
長雲,别來無恙。
時歲盯着落款處熟悉的太子印,竟徒手捏碎了玉扳指,鮮血順着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陳、裕、安——”
他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個名字,眼底翻湧的殺意讓周圍的溫度都仿佛驟降。
沈清讓歎了口氣,扯過袖中手帕按在他鮮血淋漓的掌心:“不知道疼?”指尖力道卻放得極輕。
“他挑釁我。”時歲突然湊近,眼尾還泛着紅,活像隻被搶了食的狼崽,“他叫你長雲……”嗓音裡浸着十二分的委屈,“我都隻敢叫你将軍。”
“……”
沈清讓一時語塞。
眼前人明明剛徒手捏碎玉石,如今卻紅着眼等主人哄。
哪還有半點權傾朝野的丞相模樣,倒真應了他那個名字。
時歲。
十歲不能再多。
沈清讓正欲開口,忽見時歲染血的指尖在自己掌心勾畫起來。
血珠蜿蜒,沈清讓眯着眼辨認,眉頭漸漸擰起。
這似乎是個……蜘蛛網?
“我要這樣的并蒂蓮紋樣。”時歲湊近他耳畔,溫熱的呼吸裹挾着威脅,“若是讓我發現你給陳裕安的帕子比我的好……”
沈清讓突然噗嗤一笑。
“……”
時歲動作頓住。
“你笑什麼?”
“丞相确定這是并蒂蓮?”沈清讓舉起手掌,“下官瞧着,倒像蜘蛛結網。”
時歲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盯着自己“精心繪制”的圖案,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沈、清、讓!”他咬牙切齒地撲上來,“本相畫的就是并蒂蓮!”
沈清讓邊躲邊笑,一個閃身便到了雲亭邊上。
時歲趁機将他按在亭柱上。
“很好笑?”時歲危險地眯起眼,指尖沾了血水在他臉上畫圈,“那将軍就頂着這個‘蜘蛛網’,去給太子請安如何?”
“别……”沈清讓抓住他胡鬧的手,卻在看清時歲泛紅的眼尾時怔住。那抹紅不似作僞,倒像是……羞惱?
堂堂丞相,竟因畫技被嘲而紅了眼。
這個認知讓沈清讓心頭一軟。
他歎了口氣,就着相貼的掌心輕輕回握:“我錯了,這确實是……”頓了頓,“世間最特别的并蒂蓮。”
時歲輕哼一聲,報複性地在他頸側咬了一口:“上元節我就要看到成品。”頓了頓,又小聲補充,“繡工太差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