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吃嗎?”看沈壹壹遲遲不動筷子,已經把自己那份都幹掉了的虎頭伸出手,“我要!給我!”
“賤皮子,老子欠你一口吃的!”胡四财呵斥出聲,缺了根小拇指的左手一巴掌抽在虎頭腦袋上。
牛氏一把攬過兒子,斜着眼睛睨着胡四财。
看着又扯起嘴想嚎的虎頭,沈壹壹遲疑地問:“你真要吃?”
“要!”虎頭瞪大眼睛,不等沈壹壹點頭,已然探過身子一把搶走了碗,唏哩呼噜埋頭大吃起來。
眼看胡四财就要發作,牛氏搶先開口:“元姐兒還讓肉給弟弟呀!哎喲,可真心疼弟弟!到底是嫡嫡親的骨肉呢!”
“······嗯,他想吃就讓給他吧。”沈壹壹應道。
她默默咬了口餅子——
這啥玩意!
好硬!好苦!
然後,沈壹壹就被噎住了。
劇烈咳嗽着,拼命用口水咽下了喉嚨中堵着的粗粝。
沈壹壹捶着胸口順氣,淚眼蒙眬中她看到——
胡四财用筷子剔着牙;
牛氏打了個噴嚏,嘴裡的飯渣被噴進了虎頭的湯碗裡;
而虎頭,自己也在給自己加料,那清鼻涕淌的,馬上就要滴進碗裡了······
“喲喲喲,好吃吧?看這孩子,慢點吃!等你舅舅有了銀子呀,舅母天天做給你吃!”
······你對自己做的飯是有什麼誤解?
胡四财打量着咳到滿臉通紅的沈壹壹,見她雖然木木的,面上的确看不出什麼不妥,這才作罷。
于是也順着得意的牛氏,又叨叨些“親戚間理應互相幫襯”“将來虎頭出息了必定不會忘了自家姐姐”之類的廢話。
而被衆人忽略的大丫,先是偷偷觑着大人的臉色,然後羨慕地看了看虎頭,最後默默低下頭,小口小口抿着自己那碗隻有點渣渣的湯。
西林村距離安陽縣也就十幾裡,但昨天下了整整一日的小雨,道路頗為泥濘。
胡四财胸前綁着個小包袱,身後背了個大大的竹簍,這就是沈壹壹的專屬座駕了。
沈壹壹很有自知之明,乖乖蹲進了背簍裡。
大丫背着個頗大的包袱,默默跟着。
而虎頭則是被牛氏牽着,走一會兒背一會兒。
一行人走走歇歇,等進了縣城,已經過了正午時分。
“我要吃這個!”
“吃吃吃,又要吃!老娘就算有金山也被你糟蹋光了!”
早就餓了的虎頭此刻看到道路兩旁的吃食攤子,聞着飄來的香味,哪裡還忍得住。
牛氏咽咽口水,跟胡四财一合計,決定不花這個冤枉錢,直接趕往沈府。
小姐的家眷上門,還能不管飯?
早上隻勉強自己啃了半塊野菜餅的沈壹壹也餓了,但她完全顧不上這個。從進入安陽縣的城門開始,她就睜大眼睛仔細打量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各家商鋪的幌子、匾額幾乎都是楷書隸書的繁體字,這對她可是個大大的好消息。感謝書法課!常用的繁體字她能讀寫大半,起碼不會是純文盲了。
街頭不算特别髒亂,路人神色平和,唔,那應該是和平年代?
女子擺攤的、逛街的并不少見。這點很不錯,估計是個對女人束縛沒那麼嚴重的朝代。
窮人和胡四财他們一樣,打着補丁的粗布短衣。而那些看起來的有錢人中,男子有穿圓領長袍,也有交領右衽的;女子上襦下裙,挽髻簪花。
這就觸及沈壹壹的知識盲區了,她隻能根據不太靠譜的古裝劇裡的服飾,猜測或許是唐宋年間。
在虎頭的哭嚎聲中,一行人又走了大約一炷香。
慢慢的,石闆路兩邊沒有了攤販,連店鋪也少了起來。拐進一條小路,行人稀少,兩邊都是青磚高牆,沈壹壹估計這裡應該就是縣城中的高級住宅區了。
胡四财來到一處小門,叩了半天,終于有人應道:“來了來了。”
門隻開了條縫,一個看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探出頭看了看,問:“什麼事啊?”
胡四财滿臉笑容:“這位小哥,我們來沈府認親!”
“認親?”少年驚訝地開門走了出來,一雙小小的綠豆眼,環視一圈衆人。
不說是破衣爛衫吧,起碼有着明顯補丁的衣着,鞋子和褲腿上滿是泥巴。
那個還在抽泣的男娃鼻涕拖的老長,先是一吸溜,然後就伸出舌頭舔了舔——
趕緊移開視線,看着那個正從大背簍裡出來活動腿腳的女娃,就這個穿得不錯。嗯,長得也不錯,白白嫩嫩,一看就和那四個不是一家。
覺得心裡有了點數,綠豆眼剔着牙,懶洋洋問:“誰家親戚啊?”
“就沈老爺家的!”胡四财腰杆挺得筆直。
“······這裡是沈老爺家,我是問你要找誰?”綠豆眼覺得大概是對面那個鄉下人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