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嬷嬷相信,沈如松對自家姑娘幾斤幾兩是有着清晰判斷的。
吳夫人要接三個女娃去洗澡!
翌日,用過午飯後,仆婦帶來的一則消息瞬間傳遍了後倒院。
本來小院裡的衆人以為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吃飽了午飯就很熟稔地遛彎閑扯,這下子全都炸開了。
名為“沐浴”,實則應該就是吳夫人借着由頭看看庶女吧?
丁、張兩家人急急忙忙回屋準備去了。
胡四财和牛氏也跟着急匆匆關好房門,在屋裡團團轉了兩圈,然後發現,自家好像沒啥可準備的……
幾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胡四财輕咳一聲:“元姐兒啊,一會兒見了吳夫人要恭敬!吳夫人就是,就是——”
看着外甥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胡四财一時卡殼了。二堂姐将這閨女嬌養大的,他不确定她明不明白“外室”“嫡母”的含義。現下詳細解說的話,萬一把她惹哭了反倒不美。
半晌,他總算憋出一句:“就是比你娘還大的娘!”
就聽外甥女脆生生的應道:“好的,吳大娘!”
“……不能這麼叫!”胡四财急了,又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教孩子,隻能繼續強調,“要是能見到你爹,就是沈老爺,一定要讨他歡心知道不!”
外甥女繼續乖乖點頭,然後問:“知道了。那要怎麼做呀?”
胡四财再次卡殼。
這個問題他還真的不知道。要說吃喝嫖賭,尤其是各種賭法,他都門兒清。如何讨長輩喜歡他還真沒做過。
從小他爹死娘改嫁的,也沒個正經長輩。至于扶養他長大的胡二娘他爹,這大伯就是個掏錢工具人,他連個笑臉都懶得給。
搜腸刮肚也想不到法子,胡四财煩躁地揮揮手:“反正,你得讓他倆高興!”
這邊堵走了胡四财,那邊牛氏又假笑着湊上來,喋喋不休開始洗腦。沈壹壹不得不悄悄往旁邊挪挪,免得被吐沫星子濺到。
直到外面有了動靜,牛氏才住嘴,一家人慌慌張張往外走。
院門外已經候了兩個女子。
為首的中等身量,年紀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月白窄袖交領上襦,靛青色齊腰長裙,梳着雙螺髻,左右各戴朵小小的絨花。
對着一股腦擠在院門口的十幾号人,年輕女子略有些緊張:“我家夫人接三位姑娘進去。”
丁老太悄悄拉了下桂姐兒的袖子。
桂姐兒咬着唇,拎着個小小的包袱,率先走了出去。
念姐兒身上也斜挎着個小包袱,正被她娘推出來。想哭又不敢,含着兩泡淚水一步三回頭。
張秀秀恨得牙根癢癢,隻覺得這讨債鬼果然天生克她。當着沈府人的面沒敢動手,用力推了一把,低喝道:“快去!仔細老娘捶你!”
看着換了新衣、帶着包袱的兩個女娃,連頭發都重新梳過,還綁着發帶戴了頭花,尤其桂姐兒脖子上還有個明晃晃的長命銀鎖。胡四财這才後知後覺到剛才那兩家都在準備些啥。
再看看身邊的沈壹壹,空着手不說,渾身上下就一身素素的衣裳,已經有點髒了,半點裝飾都沒有。
诶?似乎從自己接到信進城那天就穿得這身吧?多少天沒換了?
胡四财狠狠瞪了牛氏一眼。
牛氏讪讪地縮了縮脖子,躲開胡四财的視線。
這也不能全賴她呀,誰能想到這小丫頭片子還有翻身的一天?早知道說什麼也得留下一套衣服充充門面。
都要去洗澡了,還梳什麼頭換什麼衣裙?這兩家真是矯情!
現在可咋辦?
她轉身跑回院中,揪下一朵最大的絲瓜花,快步趕上沈壹壹,不容分說就給插在了頭上。
我擦!你這是什麼鄉土審美啊!
沈壹壹差點破防,手擡到一半,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我家元姐兒就喜歡戴鮮花!”在張嫂子的嗤笑聲中,牛氏厚着臉皮誇贊道:“你還别說,這臉長得俊呐,随便戴朵花都比那穿金戴銀的好看!”
沒穿金但是戴着銀的桂姐兒原本還挂着嘲笑,聞言,目光在沈壹壹面上一轉,臉就繃了起來。
沈壹壹對牛氏拉仇恨的能力徹底無語,加快腳步站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