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去肅甯侯這種重臣府邸問診的都是資深太醫,可最頂級的太醫院左右院判,卻不是旁人能請得動的。
沒有皇帝首肯,你讓專門負責皇帝、太後、太子三巨頭的兩位大佬去伺候你?
你是覺得自家地位也有那麼高呢,還是想趁機結識這倆人搞點什麼小動作呀?
另一方面,肅甯侯則是提前報備下,他能不能給世子過繼個“血脈有點遠”的孩子來襲爵。讓皇帝心中有數,别到時候在爵位卡一頭,無恥的提出降等襲爵啥的。
因為沈家這種奇葩的情況,滿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
明明有将近五十個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可初代肅甯侯硬是把自己活成了獨生子,還是父母雙亡親族斷絕的那種。
現在老侯爺明明是要從自己堂兄弟家選個孫子,從血緣上來說完全沒問題。
可從禮法上看,侯府跟他們可不止是分家,都徹底分了宗,另立了族譜。
那就是完完全全沒關系了的,族誅都殺不到一起。
當然,真要全族砍頭的時候,算不算一族還得看皇帝的心意。
最後一重意思嘛,就是借機賣慘。
随着皇帝年事已高,脾氣愈發陰晴不定。
偏偏太子鎮不住場子,幾個壯年皇子蠢蠢欲動。
老侯爺手握京郊大營兵權,算是高危職位。連遇到皇子們的禮貌微笑都務必要保持嘴角弧度一緻,突出自己的不偏不倚。
這麼家事政事兩頭煎熬,老侯爺實在心力交瘁,偏偏告老請辭還不被批準。
那他也隻有抓住機會就哭訴一番,讓近年來愛上朝臣消消樂的老皇帝不要盯着都要絕嗣了侯府,快去霍霍别家吧!
吳天恒當然看明白了這些言外之意。
他摸着胡子,自己女婿的祖父沈平峤,正是初代肅甯侯衆多同父異母親弟弟中的一個。
論血緣,他的便宜外孫是嗣孫選拔中的第一等,雖然同處這一檔的娃不知道數量上沒上千。
老友辭世後,女婿沈如松與上面的異母哥哥分了家,拿到三成家産,表面看還算公允。
但變賣了安陽縣的田産後,就隻有現銀和壽州府城的大宅。
盡管底子比自家豐厚的多,可女婿也面臨與自己一樣的窘境,再尋不到營生,就得坐吃山空。
見到肅甯侯的奏折時,吳天恒不由心中一動,越看越覺得這是個機會。
他倒也沒奢望着自己的便宜外孫能當侯爺。
尤其是安哥兒在他眼前養過一年多,他知道那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完全不出彩。
他給沈如松遞消息,隻是因為猜測侯府嫡枝凋敝至此,眼看都要絕嗣了。就算與族人再有嫌隙,當下的肅甯侯也不得不在族中選擇過繼吧?
在這挑選過程中,看到族中不錯的年輕人,還不順手提拔一番?
不論是要多幾個備選,還是制衡嗣孫本家,不把雞蛋全放一個籃子裡。
總歸借着這件事,女婿很可能得到侯府提攜。
正好他這女婿讀書雖然不咋地,人情世故上還是可以的,尤其那賣相更是沒話說。
倘若女婿那邊能把握機會,得個什麼營生,那他就不用為女兒擔心了,說不定連帶自家也能多些騰挪的餘地。
于是,在沈氏其他族人還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沈如松通過嶽父大人的愛心内線,提前得到了這條重要情報。
沈如松知道後也是深以為然。
雖說侯府多年來基本不太理會他們,可這不是沒人了麼?
以前兩邊不來往,他找不到門路抱大腿。這次借着選嗣孫的機會好好表現一番,就算隻是被族中的長輩看入眼,這資源不就來了麼?
安哥兒沒啥出挑的地方,他原本還挺心痛這麼好的機會可能就白白錯過了。
現下天降一個好閨女!
男孩開竅晚,你看他的同胞妹妹這麼聰慧,他能差到哪裡去對吧?
退一萬步說,就算安哥兒的表現實在不盡如人意,可全族獨一份的“龍鳳胎”,這麼大個祥瑞擺出來,侯府怎麼說也會多問幾句吧?
但沒想到他的祥瑞計劃,第一步就在吳氏這裡碰了壁。
見吳氏不肯替娘家接受那些田地,沈如松輕輕撫着她的背,又娓娓勸道:“娘子何必跟我見外?”
“嶽父也是我父親,明華也是我弟弟,這關鍵的檔口,我手頭有銀子,豈有不幫一把的道理!”
“直接送錢,老泰山肯定不收。所以我才想着買些地送去,不拘是種些米糧還是菜蔬,都能補貼家用,也不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