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演能行嗎?這幫學生都不怕人……”
校長已經悄咪咪上了六樓,五樓隻有他們兩個人,慢慢走着,隐約還能聽見樓下的吵鬧聲。
“老師人真好。”
林成許睨了他一眼,點頭。
“你現在還不開心嗎?”祁承又撿回剛剛的問題。
林成許默了默,對于祁承能發現他的情緒有些意外,路過消火栓箱時特意瞧了一眼。
一晃而過的人影格外憔悴,黑發遮着眉毛,耳廓有些泛紅,眼下還有重重的淤青,嘴唇也有些幹巴。
……高三生的常态罷了。
他看了一眼祁承,後者還在等他的答案,褐色眸子閃着光,比起他蒼白的臉,有些耀眼。
“沒有不開心。”他移開目光,習慣性撒謊道。
祁承突然停下腳步,他們已經走到了三樓,這會兒有不少同學都在下樓,全都好奇地望着他。
林成許在距離他三節樓梯時停下,回頭看,疑惑地尾音上揚詢問他怎麼不走了。
他的白發在人群中尤為顯眼,漂亮的眼睛眯着,右眼上的痣露出來。
半晌,祁承才繼續擡步向下走,躲過路過同學即将碰到他的肩膀,淡淡道:“走吧。”
林成許對他的行為有些不解,也沒多問,直到走出了教學樓,兩個人都沒說一句話。
-
鬧哄哄的食堂裡,肖洵咬着筷子,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
什麼情況?
他許哥面癱臉他就不說什麼了,但祁承是怎麼回事?
他印象裡祁承的情緒是很豐富的,雖然隻認識短短不到一周時間,但他也能看出來祁承的性格。
天真單純,活潑開朗,和班級裡死氣沉沉的同學都不一樣,很有趣,腦回路和奇奇怪怪的問題總會把他們逗笑,他許哥這幾天話都多了不少。
他又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的好兄弟,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他許哥這種性格,有點兒什麼事就算把自己憋死都不會往出說,遇見涉及自己的事也都是能躲就躲。
他在桌下撞了撞林成許的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說話。
林成許接收到信号,擡頭看了一眼靜靜吃飯一句話不說的祁承,抿抿唇,在隔壁桌發出聲音時才問道:“…你怎麼了?”
後者搖搖頭,“沒怎麼。”
肖洵急得剛要開口,就被人拽起了後衣領,他仰頭,是魏子知。
魏子知朝他挑眉,“陪我打飯去。”
肖洵越過他看向另一張餐桌上他的朋友,豎起中指,“滾。”
“快點兒,磨叽死了,啧,今天怎麼沒有辣椒炒肉……”魏子知直接把他拽起來,兩個人一邊走撕打起來。
“我是辣椒炒肉啊!松開!”
“真的沒事?”林成許見祁承起身要走,又急忙問道。
後者搖了搖頭,“沒事。”
這句沒事對林成許來說很耳熟了。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那抹白即将消失在他視野,拐了個彎要下樓,他才收回目光。
……
祁承一邊下樓,一邊在心裡倒數。
三,二,一。
“祁承。”
林成許幾乎是跑過來的,清冷的聲音帶着幾分焦急,總是遮住額頭的頭發揚起,露出輕皺的眉毛。
祁承幾乎在看到林成許的一瞬間,冷冰冰的表情迅速瓦解,右眼上的痣露出來,笑着回到他身邊。
“你來找我啦。”
“你也看出我不開心了對嗎?”
“你就和我剛剛一樣,比我剛剛還嚴重,我都學不出來。”
林成許怔怔地看着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麼意思……
祁承和他站在同一節台階上,微微傾身,看着那雙熟悉卻怎麼也記不起來的黑眸,“所以,你剛剛騙我了。”
爸爸媽媽和他說人類很狡猾,很會僞裝自己,難過不會哭,開心不會笑,讨厭了不會說出來。
他本來還不信,現在看來的确是這樣。
但他想,人類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正午的陽光透過樓梯間的玻璃晃在他們臉上,空氣中細小的塵埃在那束光裡很清晰,上下浮動,被路過的人沖散、重聚、繼續、周而複始。
林成許輕皺着眉,緊繃的臉和神經緩慢放松下來。
像是在考場上最後一秒,他答出了寫滿兩張草稿紙的數學大題。
竟然有點開心…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謝謝你,但是抱歉……我不太想說。”
那些破破爛爛的事還是别讓他知道了。
知道了他就不會這樣了……
“沒關系,不想說就不說。”
祁承倒是不奢求他現在就和自己說什麼,雖然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讓香噴噴的人類這麼不開心,但是與其逼問,不如讓他自己說。
小祁同學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大大的贊。
比起獵食者和獵物的敵對關系,他還是更喜歡和人類站在同一角度,去感受他們的情緒,去了解這個超出他眼界的世界。
順便以後還可以偷偷吸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