昫陽。
春新館。
“喲,這是誰啊。”
古色古香的庭院内,盛開的桂花樹下,木質搖椅裡躺着一個頭發半白的老人,雖然衰老,但依舊看得出眉眼淩厲,見人進來,語氣不善道。
顧遲闫抿了抿唇,朝他邁近幾步,“爺爺,我給您帶個人。”
顧遷懶懶地搖着蒲扇,聞言拿過小木桌上的手機,點開監控,看清了站在門口的黑發少年。
他按開小喇叭,完全沒有年過花甲的樣子,又有些老頑童的架勢,“哪兒來的,去。”
林成許怔了一下,旋即蹙起眉,想到嫂子臨行前對自己說的話,挺直背,抓緊了書包帶站在原地未動。
顧遷見狀也來了興緻,微微坐起身,帶動了一股桂花香還有膏藥味。
“您又腰疼了?”顧遲闫敏銳察覺到,蹙眉問。
顧遷沒搭理他,又按開小喇叭,“讓你走,聽不懂?”
林成許沒動,甚至還往前邁了一步,站定在陽光下,手指不停摩挲着黑色手機殼。
成績下來了,他差了幾分沒考上莞大,沒完成祁承的心願,更沒完成他們的夢想。
生日許的三個願望一個都沒實現。
京大僅次于莞大,也很好,但他沒去,更沒必要再在待在莞京。
嫂子把他帶到了昫陽。
林成許垂下頭,拆掉手機殼,輕輕摩挲着裡面的照片,緊繃的眉眼緩和下來。
哥哥說祁承必須得埋回去,最好不要接觸陽光,那本書裡也寫了,沉睡期間最好不要有人在他身邊,記憶紊亂和記憶消失就是因為這個不可控因素。
才兩個月。
怎麼一年時間過去那麼慢。
明明以前感覺很快……
昫陽最出名的便是桂花,綠黃色籠罩下,少年穿着簡單的黑色T恤,背上背着着比他上半身還厚重的黑書包,眉眼清冽卻帶着絲空洞和難以忽視的憂傷。
顧遷眯眼看了會兒,把手機撇到一邊,站起身拍了拍白色小T恤,68了背還沒彎。
顧遲闫詫異了一瞬,旋即笑起來,給司舟發去了消息。
[G]:通關
[老公]:好樣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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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中醫館,坐落在昫陽一處較為偏僻的地方,周圍全都是小庭院和四合院,風景宜人,空氣裡彌漫着清新的桂花香和中藥材味。
林成許來的時候注意過了,這邊的生活和莞京完全不同,節奏很慢,居民年齡也都偏大。
他趁着顧爺爺還沒來,又給祁承發去消息。
手機在豫南新租的那個房子,靜着音,幾天充一次電,保持着開機,哥哥偶爾會去看一眼,也是他唯一一個念想了。
他也期待着有一天祁承醒了能看見他的消息,然後告訴他他回來了。
哥哥和嫂子一起回了莞京,還在給他和祁承的事善後,沒讓他插手,說是過段時間也會來昫陽。
似乎一切都步入正軌,風平浪靜,像無事發生。
[lcx]:[圖片]
[lcx]:梨花樹,漂亮嗎?等你醒了我們一起看
[lcx]:對不起,我沒考上莞大
[lcx]:嫂子帶我來昫陽了,讓我和顧爺爺學東西,京大那邊他幫我辦了休學,我也不想回去,沒有你,我也不清楚還能做什麼
[lcx]:周逸景和封易聞的事都解決了
[lcx]:不提他們,你看到會不開心
[lcx]:這邊風景很好看,哪裡都比莞京好,你應該會喜歡
……
[lcx]:我很想你,希望我們早點再見
消息發完,林成許才發覺顧遷已經坐在自己對面了,他一怔,急忙站正身子問好。
顧遷挑眉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小夥子,剛剛在監控裡就見他長得端正,現在現實一看更是,不過看起來狀态确實不好。
他一眼看到那個手機,勾勾手指,“拿過來,我瞧瞧。”
林成許記得嫂子說過顧爺爺可以信任,便痛快地交了出去。
顧遷接過,也看清了他左胳膊上的疤,并未出聲,動手要拆手機殼,但怎麼也摳不下來,無意中點亮了手機屏幕,鎖屏照片是眼前人和一個白發少年的合照。
他擰眉,擡頭看了一眼林成許,不太确定面前這個憔悴疲憊的人是照片裡笑得開心的少年。
白頭發的人很漂亮,右眼上還有一顆痣,白發在陽光下泛着光,褐色狐狸眸彎着,手攬着黑發少年的脖子比了個剪刀手。
兩人臉貼着臉,黑發少年也笑着,整張清隽帥氣的臉都生動起來,兩根手指輕輕捏着那張白得過分的臉,食指上還有顆淺色的痣。
顧遷眉毛跳了跳,想到來前顧遲闫對自己說的話,沒說話,招招手讓林成許過來。
“打開。”
林成許默了默,動手摘下手機殼,三寸藍色拍立得掉在老人手裡,他緊緊盯着照片,能看出老人沒用多大力,攥着的手慢慢放松。
這是第二次顧遷在林成許眼裡看到這種神情,剛剛在監控裡,林成許低頭看這照片時也是這樣。
還是個大情種……
他面無表情把照片闆闆正正放了回去,點了點自己對面的位置。
林成許低頭道了聲謝,乖乖坐在他對面,眼瞅着手機。
顧遷了然地把手機推到他面前,看向一旁的茶具,“會嗎?”
林成許點頭,看清茶葉是什麼,蹙了蹙眉,“我去燒水。”
“哈哈哈…”顧遷笑出聲,又把他叫回來。
林成許沒再坐着,微微垂頭盯着鞋尖,沉默半刻,主動開口,忽然對自己的聲音有些陌生,“……爺爺,顧老師說讓我跟您學東西。”
要是祁承在他會怎麼說?
——爺爺您看我們的頭發差不多白哎,我和林成許來和您學東西,是嫂…是顧老師讓我們來的。
顧遷還未開口,就見眼前的小夥子笑起來,他蹙眉,屈起手指敲敲桌子,“收收心。”
林成許這才回過神,剛剛的開心又被這一瞬的現實沖散,他點點頭,“是。”
怎麼收心。
祁承還沒有醒。
怎麼才過去這麼點時間。
才幾分鐘。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面。
顧遷剛要說話,前院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铛聲,他站起身捶了捶腰,“趕得挺巧,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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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是一個穿着打扮都很複古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前院的椅子上低頭擦眼鏡,不停地眨眼睛,時不時還動手去揉。
顧遷看到他第一眼就抄起一旁的竹竿子扒拉他的手,把人弄得一愣,差點爆粗口,但在看清來人是誰後立馬放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