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多穿過雕廊石壁,來到中殿,數名白袍神官已然伫立于此。
他行禮後,将此次任務失敗的經過進行了彙報。
殿中靜悄悄的,直到一道虛幻模糊的聲音自上方的高座處傳來,那裡坐着的是萊茵神殿的教皇。
“這是第三次失敗。”
這是毋庸置疑的責問,對于他這幾個月裡糟糕的戰績。
西奧多無言,四周則響起了細碎的交談聲。
得益于西奧多異于常人的聽力,那些言語猶如擾人的蟲子,一字一句鑽入了他的耳中。
“事實證明了魔計劃就是個錯誤,他應該被回收銷毀。”
“但此前魔女從未展現出展翼的形态,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收獲。”
“有什麼用!還不是沒能給對方造成任何威脅……”
“……”
西奧多感覺數道打量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這讓他感到惡心。
但似乎有什麼力量按捺住了他的不悅,讓他此刻還能安靜站在這接受評估,并依次回答他們抛出的質疑。
直到一個問題尖銳地直指向他,西奧多那張始終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些許裂紋。
“作為魔系列唯一的成功品,你不應該隻是如此。”
“是什麼讓你變得弱小?感情嗎?”
話音一落,周圍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那些隐藏在白袍下的眼睛裡,充斥着不懷好意的審視與鄙夷,粘膩地擠壓着他周圍的空氣。
西奧多皺眉,再無法忍受這裡的氣氛,毫不掩飾聲音裡的冷意:“連基礎的信任都沒有,就不應該再喊我到這裡。”
“你們應該直接把我關進監牢。”
“恕不奉陪。”
西奧多冷笑一聲,無視了周圍人的看法,轉身徑自離開了中殿。
……
在男人的背影消失之後,原先發出質問的白袍人臉一陣青一陣白。
他向教皇行禮,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
“魔系列本是我們精心打造的武器,但如您所見,他的實力遠未達到理想的狀态,就連忠誠度也存疑。我申請立即停止這個荒唐的計劃。”
“忠誠?”還未等上位之人回應,角落裡另一名白袍人嗤笑出聲,“你這是在質疑‘刻印’的效力嗎?”
“隻要那東西還存在,他就隻能是個聽命于神殿的工具。”
“至于實力……”
這名瘦削的神官露出了嘲諷的神情:“我早跟你們說過讓你們把那武器還給他,可是啊,是你們說着什麼‘那把武器是魔女鍛造的’否決了我的提案,哈。”
“你!”
突然,刺眼的白光自主位處發出,所有人立即跪倒匍匐在地,争吵霎時間消弭于無形。
“将武器歸還。”
那人做出了最後的判決,聲音有如天外傳來般飄忽而不真切。
“再次封印掉他的情感和記憶。”
——
直到回到自己的居所,西奧多依舊感到心裡憋了一口氣無處發洩。
感情?什麼感情?
想到之前那個诘問,西奧多煩躁的把外套脫掉,用力扯開了襯衣最上面的幾顆扣子。
自從他重新睜開眼睛起,就不斷有人提及類似的話題。
神殿人對他的說法是:他是神殿制造的人型武器,因為某些任務而派到了魔女身邊,直到半年前被召回。他們擔心二人相處的經曆會影響他的行為,于是清洗掉了他與之相關的記憶。
西奧多已經不止一次地嘗試回憶往昔,但腦中空空如也。而當神殿下達指示時,内心深處的不可違抗感卻從未消失。
孰是孰非似乎已經明了。
如果他們說的不是真的,他又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幾近臣服的心理?
如果那個少女對他真的如此重要,他又怎麼會在最初思及對方時内心無波無瀾?
可是……為什麼他現在如此躁動?
就好像有一團怒火在内心深處熊熊燃燒,始終不曾熄滅。
西奧多想到近幾個月裡每次見到維安西娅時身體無意識的緊張感,想起與她對話時偶爾下意識的回應,想到與她對戰時那些條件反射般的動作……
這種來自身體的反饋正在随着接觸次數的增加而愈發明顯。
西奧多再一次努力嘗試,記憶卻仿佛已經完全從他的大腦裡消失,尋不到半點蹤迹。
他們做的可真徹底。
西奧多無法,準備先睡一覺以逃避現實的諸多問題。
他閉上眼睛,先前由那人劃傷的地方卻在此刻開始隐隐作痛。
明明傷口已經恢複了,簡直就像下定決心要讓人不得安甯一樣。
西奧多想到那雙綠色的眼睛,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笑了一下。
……
西奧多非常清楚自己在做夢。
周圍的景象仿若蒙上了一層紗,身體也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又去看一旁挂在牆上的鏡子。
披肩長發低低地紮着,這個造型,是之前影像裡看到的形象。
自己這是……夢到了過去?
西奧多有些茫然,明明睡前還這麼努力地回憶,現在卻輕易呈現在了夢裡?
“西奧多,把月光草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