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奧多離開到現在已經幾個小時了,烏雲早已散盡,太陽也漸漸爬了起來。
咕叽小心翼翼地湊在主人身邊,想說什麼卻又不敢。
維安西娅率先打破了現狀,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
“咕叽,主人不去追嗎?”咕叽小小聲發問,試圖為維安西娅排憂解難,“主人的契約不是可以定位到對方的行蹤?”
是啊,不僅可以定位。隻要她想,甚至能讓離開的西奧多瞬間癱倒在半路。
維安西娅不是沒想過這麼做。或者說,當發現西奧多要走以後,這是她腦中劃過的第一個念頭。
然而西奧多的聲音總是在腦内同步響起。
[好疼啊……]
她答應過不再電他了。
維安西娅避開了鑽文字漏洞與背信棄義的選擇,毫不遲疑地放棄了這個做法。
更何況……如果沒法滿足西奧多的要求,再把人抓回來又有什麼用呢。
維安西娅隻想回到原本的生活,但西奧多抗拒的,卻是讓這個願望成為現實的關鍵一步。
[你說,插入一段記憶的人,到底是誰?]
她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就好像是把西奧多拆成了兩個人,要求她在其中任選其一。
她選不出來,也不想去選。
維安西娅心亂如麻,頭一回失去了前進的目标。
缺少藥材就去采,丢了徒弟就去找……而這一次,她面對的,卻是一個是否舍棄的選擇。
米拉爾太太聲音的出現将維安西娅從心煩意亂中喚醒。
她的笑容還是這麼親切,手上端着早點朝這邊遞過來:“維安西娅小姐,早上好,昨晚您休息得還好嗎?”
魔女的存活不依賴食物,再加上現在也實在沒有品嘗糕點的胃口,維安西娅神情恹恹地打算開口拒絕。
忽然她反應過來,皺眉看向米拉爾太太:“你知道我是誰?”
對方一愣,然後維安西娅就看到笑容像朵花一樣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
“當然了,西奧多大人和我提起過您的事情。”
“‘我的導師有着月光般皎潔的長發,雖然總是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但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西奧多大人啊,就是這麼說的。”米拉爾太太把早點挨個擺放上餐桌,“他提起您的時候啊,給人的感覺都和平時不一樣了。”
“怎麼說呢……啊對,變得更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了。”
直到站在緊閉的客房前,維安西娅腦中仍在反複着米拉爾太太說的話。
[這樣才對,成天繃着張臉對身體不好。]
成天繃着張臉?
西奧多?
維安西娅忽然對西奧多昨晚口中的“因為你們口中的我像是另一個人”有了實感。現在的她,同樣覺得米拉爾太太眼裡的西奧多無比的陌生。
昨晚路過時維安西娅就發現了,所謂“找不着備用鑰匙”的客房實則是用法術封死的,隻有相應的氣息才能使其開啟。
但很遺憾,作為西奧多的導師,她對他法術構建裡的漏洞實在太過熟悉。一個小小的幹擾術後,門開了。
這間房子承載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對她虛弱期的擔憂,對自己壽命短暫的焦慮。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秉持着這樣的疑問,維安西娅見到了門後的景象。
紙,依舊是紙,堆得滿滿當當的紙。
與紙一同映入眼簾的,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你來了。”
這個人隻有可能是過去西奧多所留下的影像,卻讓此時的她一時間不敢确認。
“長話短說。既然你來到了這裡,想必最糟糕的設想還是發生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保留了過去的記憶,以防萬一,我會把事情簡單重複一遍。”
随着字句一點點傳入耳中,維安西娅逐漸反應過來,這個虛幻的西奧多并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結合用于鎖門的法術,對方的目标對象不言而喻。
“三年前,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不正常的魔力增長。”
“最大的可能性是童年時在萊茵神殿接受改造導緻的隐患。”
童年時期的改造?
西奧多堅持賴在她家時隻有八歲左右,在這之前的事情維安西娅從不好奇,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早已和神殿有所糾葛。
從……一個自以為在對着自己說話的幻影口中得知。
維安西娅奇妙地感受到了挫敗這種情緒,但面前“人”卻沒留給她任何感懷的時間。
“雖然魔力的增長是一件好事,但不正常的漲幅讓我始終無法安心。”面前的“西奧多”眉頭皺得死緊,語氣強硬且嚴肅,“尤其是我與導師生活在一起。她的實力強大,我無法判斷這份異常的魔力來源是不是因為竊取了她的力量。”
“所以我必須回萊茵神殿尋找線索。”
維安西娅聽出“西奧多”的語氣裡多了幾分決絕:“門上的法術隻有導師和我可以破除,而我将現在這個‘我’的出現與門上的法術相連接。”
“導師不可能來這裡,所以,我的出現,代表着調查計劃一定遭遇了變故。”
“認真聽好,這個房間存放着有關身體異常的全部資料,你必須重新看過,然後在我失敗的基礎上尋找新的答案。”
“守護好她,不要讓她難過。”
人影逐漸淺淡直至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