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幹淨，如此聖潔。

他朝着那一抹虛影伸出手，仿佛乞求着天使的拯救。

血與雨水的交織裡，“天使”轉過身。

西奧多看到了一對幽綠色的豎瞳。

……

重新恢複意識的那一刻，西奧多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溫暖的被褥，清新不混雜血腥味的空氣，安靜且祥和的周遭。

一切苦難都恍如隔世。

“既然醒了就趕緊離開。”

他呆呆地循聲望去，又見到了記憶裡的那個“天使”。

“是魔女。”少女合上書，斜乜了這邊一眼。

糟糕，看來是他把心裡話說出聲了。

西奧多漲紅了臉，嚅嗫地道了聲謝，腳卻仍牢牢杵在原地。

“魔女的善心可維持不了多久。”

少女明晃晃的逐客令讓西奧多不知所措。

對方救了他，他應該識相點聽話離開。

可是……

大雨中男孩強裝鎮定的臉浮上心頭，追兵們充滿惡意的嘲笑仍揮之不去。

離開這裡，也許又會被找到。

同伴的犧牲才讓他走到現在，他不能讓這份付出白費！

“求求您讓我留下來，我可以……”

西奧多稚嫩的請求被屁股的疼痛打斷——他被提溜着丢出了門外。

……

維安西娅最近很煩。

果然魔女就該有魔女的樣子，一時的善心給她招惹了個麻煩。

今日她也拎着收集到的材料返回家中，果不其然又在門口看到了那個藍頭發的小崽子。

之前給他換好的衣服又變得髒兮兮的，身上也不知道從哪剮蹭來了一身傷口。

真是白治了。

維安西娅輕哼一聲，擡腿就要從一旁路過。

“大，大人！”

這小東西明明累得不行，偏就一點風吹草動就給驚醒了，甚至膽大包天地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腳踝。

“讓開。”維安西娅有點想一腳把他踹開。隻是看這羸弱的身子，她又掌握不好力道，回頭踢廢了她豈不是真的白救了。

于是她陰森森地威脅道：“或者我把你殺了，屍首正好給我的藥草當肥料。”

那男孩聞言身體劇烈一抖，但仍是牢牢抱着她的腳踝。

那雙眼睛閉得死緊，一副任你怎麼做我就是不松手的架勢。

維安西娅見狀，把滿嘴的威脅咽了回去。她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一個閃身瞬移回到了家中。

之後的日子與這多大同小異。

大多數時候，這孩子都守在門不肯挪動。極偶爾的情況下，他會自以為隐蔽地跟在自己身後。

這片森林可不是什麼祥和之地，維安西娅本以為他要不了幾天就會葬身其中。

她又不是什麼大善魔，能不殺他就仁至義盡了，别想她還會再出手救他一次。

然而……

“早，早上好！”繃着一張臉仍難掩顫抖的男孩笑得僵硬。

維安西娅用眼睛掃視他的全身，這半個月下來，他非但沒再給自己增添傷口，甚至還胖了點。

怎麼做到的？

她對人類的生命力感到了驚詫，但依舊不打算收留這個孩子。

開什麼玩笑，這對她又沒有好處。

門“砰”地關上，将那道乞求的目光攔在了外頭。

當暴雨又伴着雷聲轟隆隆降下來時，熟悉的煩躁感襲上心頭。

雷雨季已經持續了快一個月，外頭小孩去哪避雨她不在意，但維安西娅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

她和以往一樣調配新研究的配方，心神不甯下屢屢失敗。

驚雷炸響的下一瞬間，維安西娅終于靈光乍現。

不好！是院子裡之前栽種的烏爾傘菌！

那東西遇到雷擊就會釋放輻射性的魔力，她是打算保持它的初始形态的！

維安西娅随手掐了個屏障避雨，随即就往院子裡趕。

希望雷電沒有擊中它，不然她又得去尋找一株新的烏爾傘菌了。維安西娅在心裡犯着嘀咕。

然而等趕到現場，眼前的一幕令她震驚。

那個藍頭發的小孩，正躲在烏爾傘菌巨大的傘蓋下面避雨。

這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那菌上不斷流轉的光芒，無疑是被雷擊後啟動的樣子。

什麼樣的孩子可以在高輻射的魔力下活下來？

維安西娅眼中燃起了濃烈的探究欲。

她的走近驚動了環抱菌杆小憩的男孩。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維安西娅就提着他的後頸衣領拎至空中。

“你之前說，你想留下來？”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見事情有回旋的餘地，男孩拼命地點着頭。

維安西娅滿意地看着他，像是打量一塊罕見的材料：“那麼作為交換，你得成為我的研究對象。”

“研究……對象？”男孩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激靈，不自覺脫口而出。

“你似乎有着特殊的體質。”維安西娅心情是難得的愉悅，耐着性子和人多解釋了幾句，“同意？還是不同意？”

男孩看了看她的眼睛，又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握住了伸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