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西奧多感到脊背發寒的，是其中的幾行文字。

[實驗體已分批次轉移至不同分組……]

[w-72外派執行計劃為“白晝”，任務時長……]

這份記錄最新的修改日期是兩天前，而任務進度仍顯示“進行中”。

“你覺得當初自己接着出逃實則别有用心？”珀西氣笑了，“噌”地站起身，“你。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煩躁地在空間内走來走去，不時回頭指着西奧多，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

“我不是……”西奧多剛想開口，就被珀西憤怒地打斷了。他第一次見到對方情緒這麼激動的樣子。

“當初是誰縮在角落，說什麼啊我想死我要死一類的喪氣話？”

“還僞裝？你可真行啊西奧多，你看我像不像個笑話！”

西奧多皺眉：“你冷靜一點，我不是這個意思。”

語罷，他遲疑地看着珀西：“當初出逃，和你也有關系？”

珀西深呼吸幾次，心裡反複默念好幾遍“不氣不氣，和傻子置氣傷身體”，洩氣坐回了椅子上。

“等着。等你記憶恢複了我高低得給你兩拳。”

西奧多看了眼他已經變成黑色的血管，見面，緘默不語。

“不是這個就隻能是擔心自己的存在會對她不利？”

見西奧多點頭，珀西冷笑一聲：“我真是高估你了，你就吊死在魔女身上算了。”

他狠狠咬了口手上的果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要我說，意見不合你又打不過她，幹脆躺平得了。”

“我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總還有别的解決辦法。實在找不到，你倆就抱着共赴黃泉算了。”

“說不定那會我還沒走到冥界，還能等着嘲笑你。”

看來在自己還沒醒的時候，他和維安西娅有了一些交流。

不過……

“她為什麼要跟着我一起？”西奧多皺眉。

珀西真想把果核丢他臉上：“行行行，那你就自己去死，我真受不了你這種奉獻主義的人。”

不想再摻和這糟心的感情拉扯，珀西轉變話題說起了接下來的準備。

“因為先前的打鬥，用于給防護罩供能的法陣損壞了。我算過了，再過一會，神殿用來臨時補充魔力的聖騎士們就得換班。”

“等時間一到，我就送你們出去。還有什麼想說的趕緊說。”

這一次，西奧多沒再提自己的事情，神情認真：“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嗎？”

“哈？”

“你不是說，要讓我還你一個人情？”西奧多指的是先前珀西為他送來的紅色魔石——現在想來那東西應該就是魔女魔石的碎片。

珀西收斂了一直以來灑脫肆意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小聲嘀咕：“你欠我的可還不清啊……”

還未等西奧多追問，他恢複了往日的神态，隻是語氣裡多了幾分鄭重。

如果途徑茨哈鎮，就幫我去找一戶叫艾薩克的人家，看看一家子生活的怎麼樣。”

“艾薩克家是本地的貴族，應該挺好找的。但是……如果有什麼困難你能幫就幫一下。”

說到這，珀西躊躇了一會，才輕聲開口：“别跟她們提到我的名字。”

西奧多一貫是好奇心不重的人，但面對眼前這個即将道别的朋友，他還是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你的父母？”

珀西搖頭：“是母親和姐姐，父親早去世了。”

興許是反常帶着傳染性，不喜歡麻煩的他今日也多了幾分傾訴的欲/望。

“當然，我對她們談不上什麼感情，畢竟記憶早就被神殿清理掉了，這些都是從負責的侍衛那裡打聽到的。”

西奧多有點驚訝：“經手過的孩子這麼多，他們竟然會記得你的事情？”

珀西此時談不上平靜，那雙琥珀色眼睛裡的情緒遠比談及自己死期時波濤洶湧。

“我也很意外。”他輕笑了一聲，“隻是當時我的情況比較特殊。”

“為了避免麻煩，神殿用于改造的孩子基本都是花錢從平民手裡買的，總會有吃不起飯的人願意用多出來的嘴換幾十銅币。”

“那一天，神殿要求帶回去23個孩子。結果可能是因為體弱，途徑茨哈鎮的時候有個孩子死了。”

珀西目光發散，停在一處久久沒有挪動，思緒像是回到了從侍衛口中逼問出過往的那天。

“他們怕被怪罪，而恰好我當時就在附近玩耍，還離開了仆人們的護衛來撿踢飛出去的球。”

“于是就那樣被拐走了。”

說到這，珀西“啧”了一聲，微昂起頭：“真倒黴。要不是這樣，說不定我現在還是個少爺，把自家鋪子開到了大陸各地。”

西奧多張嘴想說點什麼，恰好維安西娅出現在了空間裡。

“防護罩的強度有所衰弱。”在剛剛二人交談的時間裡，她一直在外密切關注着神殿的狀況。

珀西順勢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既然如此，準備一下吧，我送你們出去。”

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維安西娅低聲對他說了句謝謝。

珀西笑了一下，擺擺手，消失在了空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