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确認屍體具體的身份前,鄧嬌不敢告訴施宜,也是正常的。
“不說這些了。”鄧嬌笑了笑,“我們去吃飯吧。”
“嗯,行。”畢晶晶拿下眼鏡,放在桌面上,“走吧,你也忙了一天了,今天我炖了雞湯。”
畢晶晶說着就站起來,準備去廚房端雞湯,鄧嬌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怎麼了?”畢晶晶略帶驚訝地望向她。
從這個角度,她看見了仰頭看着她的鄧嬌,鄧嬌的眼神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她在路邊見到鄧嬌的那個冬日。
鄧嬌看着她,眼神帶着無助和絕望,她臉上被凍得通紅,還有未幹的淚痕,拉着她的手上滿是皲裂的凍瘡。
她對她說,求求了,帶我走吧。
我不想結婚。我還想讀書。求你了。
“沒什麼,隻是想說,謝謝您。”鄧嬌沖她微微一笑。
畢晶晶忽然覺得有些鼻酸,她抽了抽鼻子,柔聲說:“突然說這些幹嘛。怪煽情的。”
鄧嬌沒說話,隻是笑着看着她。
法醫組的結果在三天後出來,經過多方确認,就是當年失蹤的高三學生林可欣。
鄧嬌通知了林可欣的家長過來認屍。
是林可欣的爸爸過來的。
她的爸爸在當年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天倒是來了,來領他十七年來都未必見過十七次的女兒的屍骨。
林可欣的爸爸沖她點了點頭,然後眼圈通紅地走了進去。
鄧嬌看着他走進法醫室,就聽見隊長沈紅楓在叫她。
“隊長。”鄧嬌趕緊跑了過去,叫了一聲。
沈紅楓把手裡的文件夾遞給她:“這是林可欣案的全部材料。你當年和她是同學對吧?”
鄧嬌點了點頭:“對。”
沈紅楓看着他:“那當年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一些吧。”
鄧嬌“嗯”了一聲。
從沒忘記。
“那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吧。”沈紅楓說。
鄧嬌接過文件夾,看着沈紅楓,欲言又止。
沈紅楓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就說吧,怎麼這壞毛病還不改,吞吞吐吐的。”
“其實我心裡,有一個懷疑對象。”鄧嬌說。
沈紅楓挑了挑眉:“哦?那你說來聽聽。”
鄧嬌想了想,理清了思路,把自己的懷疑以及推理完整地闡述了一遍。
沈紅楓聽完,思忖片刻,才開口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問題在于,缺乏足夠的證據。”
鄧嬌雖然臉上略顯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
沈紅楓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她:“其實,這就是陳年舊案查起來麻煩的地方。五年前,連監控都沒普及,刑偵手段也沒有那麼高明,留下的可偵查的證據鍊太少了,很多證據鍊都是斷裂的。不過你别灰心,這種舊案我們也不是沒破過不是?要相信自己,相信我們國家的警察力量好嗎?”
鄧嬌用力地點了點頭。
沈紅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一直以來都相信一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義也許會遲到,但不會不到。”
鄧嬌笑了笑:“您說的是。”
沈紅楓剛擡腳準備走,又想起了什麼似地折返了回來。
“對了,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還記得那顆紐扣是誰的?”
鄧嬌愣了愣,然後苦笑道:“可能是因為……我記性好吧。”
沈紅楓沒說什麼,隻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鄧嬌看着沈紅楓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着手上的文件夾。
才不是因為她記性好,而是因為她是個膽小鬼。
她高一的時候,成績不錯,總能排進班級前十名。
那時候,蘇曉雯,施宜都和她不在一個班。
所以她在班上依然沿襲着她一貫的人設——邊緣者。
她坐在教室後排,默默地埋頭寫着作業。
有一陣子,蘇曉雯請病假在家休息,施宜家裡似乎也有事,她隻能一個人上下學。
就在那時候,段景曜攔住了她的去路。
高一還沒分科,段景曜和她在同一個班,他的成績一直吊車尾,但他本人似乎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段景曜比她高很多,他站在鄧嬌面前,鄧嬌甚至不敢擡頭,她的視線隻能看見段景曜穿的那件白襯衫,白襯衫上扣着整齊的透明紐扣。
段景曜要求她幫他做作業,每天做完之後交給他。
鄧嬌很想推開他,沖他大喊,或者給他當面給他一巴掌,罵他一頓。
但她隻是接過了他手裡的作業,轉身離開了。
她就這麼天天幫他做作業,直到蘇曉雯發現了這件事。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蘇曉雯做了什麼事,總之自那之後,段景曜沒有再找過她了。
但那排整齊的白紐扣依然在她眼前時不時地閃過。
像在提醒她曾經就是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