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菱的原生家庭算不上好。

起初會注意到季菱，确實是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并不合體更談不上剪裁的寬大校服完全掩蓋不住她的亮眼和活力。

實際上在高中開學報名的那天，徐寅就注意到了季菱。他可以打包票，報名那天，她身上璀璨耀眼的光吸引了當天所有見過她的男生女生。很快，他發現季菱就是那位比自己總分高了六分、實際上中考滿分的超級大學霸。緊接着更讓他心髒瘋狂跳動的事情是，他發現，季菱和自己被分進了同一個班級。

這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季菱總分高了他六分，他又斷層領先第三名二十分。他們注定要被分在一起。

隻不過開學後，盡管自己與季菱的成績令班主任安心，但兩人過于逆天的顔值還是令他們在教室裡的座位天各一方。那個年代，學校将早戀視作洪水猛獸，對早戀嚴防死守。但無論如何防守，人格魅力沒有物理形态。到了高一下半學期，學校裡便隻剩了兩種人——喜歡季菱的人，和還不了解季菱的人。

倒是有不少拎不清的家長跑到學校和老師哭訴，說季菱勾引他家孩子，害得他家孩子成績下滑。可偏偏季菱自打入學以來，成績便穩居榜首從未跌落過第一。至少在成績上，大家都把徐寅這個萬年老二當做目标，而從未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想過，要把季菱從第一的位子上拉下來。

投訴的家長多了，班主任也被惹怒了。你們那些個哭訴自己孩子成績下滑的家長倒是睜大眼窩好好看看，你們家孩子夠不夠得上我們季菱班級的門框！之後洩憤似的，原本周圍圍了一圈女生的季菱被調換座位，她成了徐寅的同桌。

“我知道你小子喜歡人家姑娘！”季菱成為徐寅同桌的那一天，班主任私下找了徐寅談話。“你那第二名給我守好了，讓那些倒黴催家長都好好看看，到底是他們孩子本就埋汰，還是我們季菱害了人！”

那一天起，徐寅的世界從此不同。也是從那時起，他才逐漸了解到季菱的家庭有多糟糕。

她的父母早年外出做生意時遭遇車禍雙雙罹難，這些年她被舅舅一家撫養長大。但舅舅家對季菱很差，寄人籬下的生活就像德思禮家樓梯下的狹小碗櫃，令人窒息。

“等我上完高中，考上大學，我就再也不回這兒了。”

“那你家……？”

“那裡從來不是我的歸屬，我自己就是我的家。以後我也會有真正愛我的家人。”

幾十年過後，季菱果然說到做到。她再也沒有回去過故鄉，也有了真正愛她的家人。

季想不太明白徐寅和她講這些母親與他的老黃曆，是要做什麼。

“是這樣，想想。”徐寅鄭重地看着季想。“我想向你母親求婚，所以想要征求你的同意。你是她唯一認可的家人。”

“……”季想很想直接走人。她很想嘲諷一句“你美劇看多了？”甩到徐寅臉上，但想到這是母親選定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住了。“哦，那去啊。”

“你同意了？”徐寅問。

季想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她甚至有點想笑。

“我同不同意，有用嗎？今天有人和我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我覺得人家說得挺對的。”她頓了頓，又噼裡啪啦一頓輸出。“結婚不是你們早就決定好的事情嗎？這個時候來問我。

我說不同意，你就不結了？再說了，你X博上搞那麼大的陣仗，那麼深情的告白和陳情信，現在還有博主沒睡，一字一句地把你那封信當公關教材來分析，做閱讀理解呢！你姿态都擺出去了，現在來問我的意見了？結吧。别等過幾年你們要分開了，你的新人甚至拿不出你和我媽的離婚證，沒辦法指着上面你們離婚的日期，來給自己正名她不是小三！”

“……那封信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還有，我不會和你媽媽分開的。我也不會再有别人。”像是被家長訓斥後吓到的孩子，徐寅小聲但委屈地給自己辯解。“我隻是想和你處好關系……畢竟我們是一家人，我也将成為你的監護人之一。以後你有任何的問題麻煩，都可以找我幫忙解決。如果你樂意，像家長會這樣的事情我也想要去給你開……就不用勞煩你同學的哥哥了……”

但季想隻覺的累。也不知道徐寅是怎麼知道今天自己被請了家長，以及她找了陳舜瑜的家長來冒充。她懶得去深究了。

“我不願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今晚原本還算穩定的情緒現在卻一點就炸。是因為今晚住進來的這套陌生的大平層？還是那塊格蘭芬多織巾？無論哪一個，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裡不是家。至少不是她和母親的家。

或許是季菱的家。但是，是季菱和别人、還有那個即将到來的新小孩的家。反正不是她的家。

“對不起。”季想搓了搓自己的臉低聲道歉。“青春期小孩好像就是挺煩人的。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計較。”

她瞥了眼沙發上的格蘭芬多織巾。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的書房。不過我可能不大用得上，今年九月我就要去上大學了，以後都會住校，沒什麼機會回來住。

還有家長會，高二升高三的時候會開一次，但你知道，我要去上大學了，所以家長沒必要去。去了就會被其他家長圍住問，是怎麼盯我學習的，得分享培養經驗的。但分享高中生培養經驗這種事，你可能還得再攢個十幾年。

至于那塊格蘭芬多織巾，你留着吧。你未來小孩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但季菱肯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