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鳥停樹,脆鳴壓枝而揚。
在清澈藍天籠罩下,七八點的蘭陵醫院處處洋溢濃郁的消毒水味。
刺鼻氣味總令人醒神,其次是喧嘩噪音。
正當夏桑禾沿橢形環道尋遍吳欣欣的身影時,厎樓哄鬧打破醫院晨間寂靜,桑禾邊打吳欣欣的電話,順勢停駐在欄杆旁往樓下瞧。
嘈雜來源不是救護車送來緊急傷護,也不是醫者病患之間鬧糾紛,底樓時不時奔湧而過的或肩扛攝影機的健壯小夥與彪悍大叔,或手拿麥克風形象較好的幹練男女,他們無不例外脖子上挂了張媒體證,迅速從中空頂下露面,又趕飛機般疾速沒入樓層盲區處。
在一波接一波人流中,吳欣欣的電話仍舊以無人接聽告終。
桑禾攥住手機,指尖不知是被風窗冷風吹僵了,還是叫心亂如麻的情緒短暫滞茫了。
她沒敢耽擱分秒,既然打不通吳欣欣的電話,就隻能打輔導員的電話了。
輔導員仨字還沒打全,頂樓陡有嚣風急墜,不知是否錯覺,桑禾與那自上而下的藍影在霎那對上過眼。
在沉穩深藍中,她深深感受到着藍者的絕望。
絕望者的雙眼是純白色。
“啊啊啊啊!”
幾乎須臾,粉身碎骨的悶響與女人因恐懼而扭曲的尖叫聲差秒齊發,桑禾抖唇瞰視,一位中年婦女癱倒在地,單肩包倒地,扣松下裡面的物什灑落不少,其中一支MAC口紅滾進那由衣袖下蔓延而出的血泊中,最終阻擋在布料外。
布料是熟悉的萊克茵藍。
是吳欣欣最喜歡的顔色,最喜歡穿的那件衛衣。
任何思想在此刻都凝固在腦海,唯有靈戒酥麻帶來的熾燙在腦内醒弦。
夏桑禾下意識擡頭,恍惚間,她看見那個昨晚在寝室樓下遇到過的雕塑女,她脖子前傾,見夏桑禾擡頭望上來,她猛然撩開茂密的頭發。
“嘻嘻。”
速度之快根本防不勝防,桑禾在呆傻間遙隔三層距離看清她的模樣——她的臉居然是長在下巴下面的!
不對不對!她居然有兩張臉!
原來她昨晚不是在低頭盯自己的鞋!她是在仰頭!她在用下巴上面的那張臉,在濃密遮發後擡脖凝望着夏桑禾!
夏桑禾猛駭失手,再不受控力的手機從扶手上乒乓滑墜,險些外翻砸下樓去。
那雙臉怪物也沒能一直得意,但見她身後蓦地伸來男人長臂,優雅冷漠間擒住她脖頸往杆上壓,他偏目垂眸下來,夏桑禾自也認識這雙桀傲眼。
是禦極。
禦極面無表情收回目光,黑煙浮消,他帶着女鬼消失在欄前。
夏桑禾如夢初醒,她踉跄着起身,在樓下吳欣欣與樓上禦極之間,果斷選擇上樓。
禦極能夠讓平行世界覆蓋現實世界,也能夠讓時空倒流。那現在——唯一能夠救吳欣欣的就隻有他了!
夏桑禾抓起手機,撒腿往安全樓梯跑,虛軟間她生出對世界的漂浮感。
她生出渴望,渴望抓住真實的人,回到真實的世界。
輔導員高妍給桑禾打來電話,言語間透露慌張:“桑禾,老師把早餐買回來了……”
“死了。”
“什麼?”
“欣欣、欣欣她死在了我面前……”
……
高妍其實大不了她們幾歲,27歲的年紀,年少有為剛轉到她們學校當導員,而夏桑禾這一屆正好是她轉正帶的第一批學生。
三年時光,高妍笨拙又盡心,俨然對她們當白月光般對待。
一天不到的時間,她的白月光暗了兩束,高妍除去氣餒,便是自責。
那時她剛從醫院附近的早餐店趕回來,看見很多記者往醫院裡偷摸也硬闖趕入院,她慌忙間拉住個打雜小尾巴問,那小記者偷偷告訴了她:“醫院剛送來個大網紅。”
“哦。網紅。”
還好還好。
是網紅,不是她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