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可真夠土的。
脫下男士西裝,又脫下破口污血的外衣。鏡子照見少女撞樹的半側背身烏青,淌血口已然凝固赤黑,破皮紮傷的地方,仍因動作拉扯滲着紅。
碘伏太刺激,生理鹽水夠多,桑禾直接團紗布擦拭。一陣擦拭消毒,凝固的血痂幾數清理幹淨,傷處周邊白皙的肌膚也跟着變得嫩紅熱燙,然而桑禾并未松口氣,仔細看,肩頭沿下上臂背,絲絲發暗的血色紋痕就像外露的血管脈絡……怎麼看,都覺得像劉英臉上的古怪紋路。
沾鹽水再擦拭那紋路,桑禾想起不日前羅什星君對她的警示——
【“啊,桑禾小仙,你知不知道你覺醒失敗了?天可憐見,你要成為邪祟靶子了,在再次覺醒成功前可得好好保護自己啊!”】
難道禦極說林曉婵會找上她……是這個原因?
包括幻境中,她隻能附身于林曉婵是否也說明她其實在走劉英的老路?
禦極口中的守,實則是在守住她不變成邪祟,必要時,也方便祛除?
“笃笃。”
門外傳來敲門聲。
禦極:“還沒好?”
“來了。馬上就好。”桑禾扯腔回應,不再管那紋痕,七上八下抹了藥,用繃帶包紮纏好。
外套連同單衣都穿不出去了,好在禦極買的衣服薄柔帶絨,單套一件秋冬款衛衣也足夠保暖。
開門,迎面是香味撲鼻,饑腸辘辘的桑禾一嗅便知這是餃子和炒面的味道。
禦極坐在臨窗的沙發,優哉遊哉端晃杯果茶,電視機開着,正播放蜀南當地電視台。
本無心注意,但瞧見禦極在看,桑禾也跟着瞄了眼。
鏡頭内,光線昏沉,山林外道,紅雨如線。記者神色鎮定地縮在透明雨衣裡播報,大概是個老牌子記者,說起現場倒也有闆有眼。
桑禾懶得聽,直接找人下方顯示的新聞标題:潔花古鎮驚現紅天血雨奇異景象。尾巴下滾動着副标題:專家稱自然景象,應科學探讨,避免引起民衆恐慌。
“自然景象?”要是沒有經曆昨晚的事,她估摸真信了。又問禦極:“潔花山還在下雨?”
“嗯。”
桑禾捏搓袋子紙繩,想把背上的紋路告訴他。
“怎麼了?”
“就是……”
算了。還是算了。
不想知道真相,也不想與他為敵。
桑禾搖搖頭,微笑:“沒事了。”
禦極沒有追問,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林曉婵跑了,劉英送回去了。”
桑禾放下袋子,問:“接下來呢,你要怎麼做?”
“看你吃飯。”禦極擡眉,眼神朝她示意電視桌的食盒。
“我說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大概咬到酸的百香果籽,他狐疑觑了果杯一眼。
“等你吃完,那邊的人差不多能夠發現劉英了。”
“這麼笃定?”
“嗯。”
餃子食盒和炒面食盒同時飄到桑禾面前。
桑禾選了餃子。
奶茶和果茶又同時飄到桑禾面前。
桑禾想起方才禦極默默蹙眉的模樣,選了果茶。
吸上一口熱茶,桑禾就齁吐了。
“你、咳咳、到底叫人加了多少糖啊!”
“不好喝麼?”禦極難得露出不自信的表情,冷冽神色帶了迷茫,居然有些萌。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桑禾砸吧嘴點了點頭,卻說:“也……還好。謝謝你。”
吃飽未喝足,桑禾下樓買了瓶水。
電視機仍然開着,本台新聞快訊換成了不知名影視。待桑禾走近,才發現不知名影視居然是靈動的攝像直播——鏡像容置的不正是劉氏祠堂地麼?
那鏡頭聚焦的那個人是……
“劉英?”
桑禾話音剛落,鏡頭多了好幾人,仆婦仆漢迎着劉天新往前,人群後邊跟着拄拐顫顫巍巍的劉信鴻。
劉天新快步蹲在劉英身側,伸掌,順着紋路撫蓋住她的左眼。
劉天新的興奮無法掩蓋,他先低笑,随之仰天大笑起來。就像瘋子一樣。
在場的人包括劉信鴻都起了雞皮疙瘩。
又一快步跑來的仆漢跑來報信。
“他們上山了。前瞻察到他們的蹤迹了。”
劉天新蓦得收去表情,眼神指使旁地站着的劉信鴻。劉信鴻會意,立即吩咐周遭的下人:“把她送到紀老太太那裡去。”
……
再接,便是劉能等人趕來的後話。
一行人終入深宅,電視機應景息屏,遂恢複了本來的頻道。
“這個劉天新和劉信鴻都在撒謊。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撒謊?劉英明明就被他們藏起來了。”
禦極:“想知道?”
桑禾點頭。
“今晚告訴你答案。”
桑禾打了個哈欠,隻覺得傷口處開始隐隐發燙,困意就像鋪天蓋地的舒懶陽光,溫暖如春般卷抱住她。
“困了就睡吧。”
“可是我身上很痛。躺着更痛。”話雖然在拒絕,桑禾卻也忍不住困倦,自顧自脫了鞋,坐上了床。
“你側着睡一覺,就會好。”禦極對她說。
“嗯。”
桑禾聽取建議側躺,姿勢試驗,正好身對臨窗的禦極。兩人視線暫交,他先挪開了眼,冷淡無聲地盯着電視。
塵飛虛浮,光影如靈,它們精巧描摹男人英俊的輪廓,挺拔的身姿。視野愈□□缈,若有似無的檀香氣息将這位異次元的潛藏者逐漸裝扮成夢境的一隅。
她希望一切是夢,這樣老爸老媽,還有倩倩就會回來了。
又不希望全部都是夢,因為,她好像……習慣了禦極的存在。
“……”
桑禾耳尖微熱,閉眼,臉往枕住的手肘間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