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照做。
“放前來。”
桑禾依意挪指過去。
紅雀揚喙啄破了她指頭,一粒紅豆大小的血珠比其主人的悶哼來得更迅速。
禦極盯着滲出的紅珠,指使道:“将血滴在陰玉之中。”
桑禾不明但照做,她擡起绻繞陰玉的手腕,将那紅豆大小的血珠滴在陰玉之中。
很快那血珠繞絲般嵌鑽入陰玉,便見籠罩桑禾身上屏障變得厚重,同時那紋路肉眼可見淡去不少。
一路前行時的隐隐作痛于彼時得以消減。
僅須臾閃爍那清明之光,屏障在桑禾身中隐匿。
禦極才以心傳音:“惡靈池中有‘五瞳水芝丹’,方才我與那紅面郎君打鬥奪得他一縷破綻,它将與你指尖血融合一道。”
又見一縷引煙鑽遊進桑禾靈戒。
禦極:“現我再将靈戒引煙與你合并,有了它們,五瞳水芝丹的氣息很容易捕捉,屆時你跟随指引往前。”
桑禾聽明白了,禦極要去做其他事。
“那你呢?你要去哪?”
“我先行探路,我走後你将陰玉藏好,待引煙逸出,你再往前。記住,不要回頭。”
“喂……”
關切的話來不及說,肩膀陡然一輕,那長尾紅雀與法陣同時不見,四下再次陷入死寂。
“禦極?”
無人應答。
牆外之水開始翻湧,桑禾扒住石牆,小心翼翼往外瞧:霧濃,整片天地露汽深重,棧道兩旁的水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攪動。
桑禾咽了咽喉間緊張,快速将绻繞手腕的陰玉收進手袖,并反複查看是否藏好,生怕辜負禦極的忠告。
很快,那霧氣淡薄了些,棧道之路可視範圍也變得更遠闊。亦在此時,靈戒引煙由指绻繞,冒頭後,弓蛇狀遊向前。
桑禾瞧它飄前,也跟了上去,後景于她出牆瞬間消失,然她并不敢回頭細瞧,隻得往前走。
岸外水仍在不安分翻湧搖擺,斜瞄一眼,水底下紅黑之物撲朔迷離,她隻稍稍停歇幾秒,蓦得頭覺暈晃。
喜服擺長長的拖尾好像在拉扯她的腳步,越走,桑禾越覺得不對勁,這條路似乎比她想象中要長,要陡。
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敢停下,心底不斷有聲音催促她回頭,那逆反的欲望愈來愈強烈,桑禾真怕自己動作再慢些就會誤事。
湧起的怪音不絕,嘩嘩水聲下龐然大物接連冒出水面。它們懸浮于水天相連處俯瞰棧道之上不斷往前移動的紅點。
無出差池,現在所視就是夢境實演。水怪出現,代表紅面郎君就要現身了。
桑禾為了跑得更快,解開束腰,褪去厚重的外服,剩下薄裡裙不能再脫,便見薄擺飛揚,随其主人一道埋進團霧當中。
跑啊跑,跑啊跑,度秒如年卻沒能如願見到紅面郎君。
桑禾最後一次揮臂竟是從團霧中掙紮出來了。
眼前景象再次清晰起來,她看見遠處棧道上攤着堆紅色之物。
桑禾慢下腳步,小心翼翼靠近,直到她撿起來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剛才她抛棄的喜服?上面還殘留她的絲微餘溫呢。
怪物嚣張,世界動蕩,桑禾抓着衣服停在原地,她仰頭望天,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所以,這算不算……回頭?
*
唢呐沖天,似喜似喪,驚得林端栖鳥撲飛逃離。
一群人跟着鸾轎上山去,他們此行目的是潔花山的懸崖頂。
按傳統古習,結親需三拜:拜天地,拜高堂,拜婚方。而對于劉紀二氏結親,特别是族内肩負特殊任務的人物來說,隻需要一拜,那便是拜懸崖。
來路漫長,随行者由年紀大小排序,年長者領路,年輕者墊後。衆人一掃先前困倦,臉上表情皆變得嚴肅敬畏。
從深夜走到半夜,直到抵達滿壁長滿小白花的崖頂,那吵鬧的唢呐動靜才停下。
隊伍裡有幾個年輕的在暗暗腹诽,唢呐雖吵,可如今真停下來還不如吵着。怪轎坐怪女人,深林稀地,四周安靜得簡直跟夜上墳場似的。
前邊兒懂規矩的在布置拜儀,墊後的幾個哥們閑着也是閑着,提了大紅燈籠總想偷摸講幾句祛祛心底的寒戰。
“看你面生,你今年剛成年吧?”
被問話的男生本是聽到什麼動靜正想往後細看來着,冷不丁冒出來的問話叫他手一抖,燈籠球颠簸,裡頭的紅光也随它晃悠。
轉臉碰見的是張五官墩厚的大臉,他心頭再次揪緊,許久才挑穩手頭的大紅燈籠,小聲應下。
“我也剛成年不久,第一次來。看你樣子很腼腆啊。”
“……還好。”
問話的自來熟八竿子打不着又換了話題:“你知道為啥這次要夜拜懸崖不?”
“因為傳統?”
“傳統也得先有緣故啊。”
他聲壓得更低了:“這夜拜懸崖,更是有特别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