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打過頭了,内出血了。
荀知頤差點沒被吓死,他急急忙忙趕上前,将他的好師尊扶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師尊你沒事吧?我力道是不是過于大了點?”
陵南:“小頤子你在恩将仇報這方面一直是登峰造極的水平。”
荀知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不住對不住,一下子沒控制好力道。”
陵南沒再接話,隻安慰般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沒事。實際上他整個人确實是要被打過去了。
不過比起疼痛,眼前更讓他着急的還是他的靈力。
他的靈力已經衰退到如此地步了?
明明前些日子說過還能挺好一段時日的,怎得衰退得如此之快?
荀知頤拿着帕子,替他擦拭着唇邊的血迹。誰料剛擦拭幹淨,又是一口鮮血從喉間吐出,殷紅一片。
陵南一瞬間感覺自己頭暈得很,眼前也冒起了金星。仿佛腦中盛了一片汪洋大海,有人乘船而上,随着海浪不停地碰撞。
“去找師叔!”荀知頤兜轉了半天,總算想出個解決辦法,彎腰抱起陵南便向前跑去。
他跑得不穩,抱着陵南的手上上下下地晃動着,将本來就暈的陵南晃得更暈。
陵南不得不抓緊他的衣襟,以便減少震動。但并沒起什麼作用,荀知頤跑得太急,就算他使勁穩住自己的身形,還是抵不過對方跑動時帶起來的颠簸。
眩暈感伴随着惡心感一并而至,陵南覺得自己沒吐已經算是很有禮貌了。
你說他找人便找吧,将自己一塊兒帶着做什麼。
簡直是活受罪。
竹林裡另修着一間小屋,看上去破破爛爛,屋頂是茅草鋪的,已經稀稀拉拉掉下來好一些了。修建屋子的木頭也被蟲啃食得七七八八,左一個洞,有一道痕。不過倒還能住人,對生活方面并沒有什麼影響,隻是下雨的時候或許會漏上不少的雨水,将屋子淹了也不是沒可能。
小屋的主人正坐在外頭的搖椅上,腿上攤着一卷書,細細研讀着。他年齡看着不算大,舉手投足間卻透着一股子老氣,這副模樣活像在乘涼的老頭。他渾身裝扮得精緻,腰間墜了玉佩,耳上配了珍珠,同他屋子的裝潢倒是大相徑庭。
屋子門口則站着一對夫婦,看上去已經七老八十,頭發花白,背駝得跟一座彎橋似的。
他二人一位舉着扇子,替褚來晚扇着風,另一位則捧着茶,随時準備給褚來晚解決口渴的問題。
這也是陵南不愛來這的原因。這兩位是褚來晚自己造出的傀儡,美其名曰“愛養”,說是因為褚來晚一個人在家裡過于無聊才專門照着父母的模樣捏的,給他提供行動上的“父愛母愛”。
照陵南的話來形容就是——邪門,變态。
自己都發瘋病成這樣了,能治什麼病?怕不是把人越治越死了。
“師叔!”荀知頤因為負重奔跑有些氣喘,但這一嗓子嚎得還算大聲。
“何事大驚小怪啊?”褚來晚慢吞吞地擡頭,掀起眼皮,将書擱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師叔,你看看師尊。”荀知頤将陵南放置在了另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
褚來晚站起身,走到陵南身邊,撩了撩衣袍,伸出二指搭在了他的腕處。他邊把脈口中邊念念有詞,臉上神情越發嚴肅。
“師叔,他怎麼樣?”荀知頤扣着自己的手指,神情很是擔憂。
從他入門便被人預言着帶有天劫,若是入了門派定然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隻有陵南力排衆議,将他留住收入自己的門下。
這麼多年來,門派内又加進了不少新的弟子,唯有他的師尊,從始至終隻有他這一個徒兒,再未曾收入過新的。
跟着陵南四年,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對方有些蔫蔫的模樣。
他心頭有些酸澀,侵蝕着他的四肢,将他禁锢在原地,難以動彈。他承認,看到這副模樣的陵南他有些害怕。
害怕失去對方,害怕唯一信任他的人就此離開,如同離不開父母的孩子。
陵南一言難盡地看着荀知頤一臉死了爹娘的表情,雖然他頭确實暈得不行,四肢也乏力得很,但着實還沒到這種地步。
這小子,這麼盼着他死麼。
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褚來晚蹙眉,眉頭間全是深深的刻痕,像是山間的溝壑。
“這……情況怕是不好。”他聲音有些沙啞,加上他頗有些嚴肅的語氣,聽上去總給人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仿佛已經死到臨頭了。
荀知頤的心瞬間被狠狠攫起:“師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這是中毒之相,這毒來勢迅猛,一直在掏着他的身子骨,如今已是掏到了盡頭,強弩之末了。”
“這怎麼可能呢?明明昨日師尊還是好好的,你莫不是在騙我。”
“我騙你作甚?”褚來晚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這毒最是陰險狡詐,其能夠隐藏你身子虧空的表象,從而讓你以為自己什麼事也沒有。”
荀知頤見他神色認真,面上不免也染了一絲肅色。
“既如此?可還有什麼辦法?”
“我知有一種草藥,名喚悉靈草,慢慢養着興許還能多扛些日子。這草隻在南邊的石幕村才有,隻是這地方有些遠了。”
陵南暈了半天,這會兒終于清醒過來。他緩緩撐起自己的身子,扭頭問道:“那以我現在這副樣子,能扛到幾日?”
“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時間還是足夠的,甚至耽誤些時間也不必着急。”褚來晚掰着手指頭道,“這毒縱然是發作,也不會立馬叫人生不如死,反倒如沉入了溫柔鄉一般,在不知不覺中死去,也算是少了些折磨。”
這麼些日子……應當是撐不到天劫了。陵南想着,他得想個法子,将自己的命拖得久一些。
“得了那草,能保我師尊幾時?”荀知頤發話,他眉眼間滿是謹慎,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
“少說也有個大半年。”褚來晚答着着,沖男傀儡招了一下手。待他過來後,褚來晚湊近他耳邊,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
男傀儡轉身便向屋子裡走去,半晌出來,手中多了一張黃色的符紙。
“這符名喚固靈符,能暫時穩住體内紊亂衰退的靈力,帶上吧。”褚來晚接過,說道。
他将這符紙裝進香囊裡,又親自挂在了陵南的腰間。
荀知頤眼尖,他總覺得這符紙自己在哪裡見過,卻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什麼時候決定好了,來告訴我便是。”褚來晚不緊不慢,“掌門大人歸來時,我會向她彙報你二人的行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