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想喝。
“師尊喝了藥才能好起來,才能教我練劍。”荀知頤像哄小孩一樣,就連語調也是溫柔的調調。
陵南被他逗笑,也不想再拖。他累得很,眼下隻想一頭歪過去接着睡。遂喝藥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好好休息。”
荀知頤說完最後一句,便帶着碗出去了。
此後陵南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整日整日地睡,仿佛睡不夠似的。
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原本臉上還有幾兩肉,現在也被折磨得沒有了。
荀知頤早就無心修煉,他日日守在陵南床邊,就是為了陵南一覺醒過來自己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可他每次都沒有等到。通常是從清晨到天黑,陵南從未睜開過他的雙眼。甚至好幾次他都以為陵南已經走了,用手探探鼻息,見呼吸平穩,才又稍稍安了心。
期盼也在一天天的等待中落了空。
*
褚來晚閑得沒事,幹脆坐在屋中算卦。他的指尖點着點着,神色倏然一變。
已是半夜,竹林裡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傀儡在一旁為他端着燈,卻跟不上他走路的速度。
褚來晚走得急,也顧不上這個時候陵南在做什麼,推開門就進了屋。
湊巧的是,陵南在半夜醒了過來,他什麼都沒做,隻是将頭扭向窗外,看着黑漆漆的夜景。聽見動靜,他慢吞吞地回頭,看見了火急火燎的褚來晚。
“怎麼了?”
“我剛算了一卦,怕是天劫不日就要降臨。”
陵南一下子精神了不少,若不是身體不适,他都想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果真麼?”
“豈會有假?”
“那可如何是好,畢竟知頤那邊,我沒辦法教他東西了。”
褚來晚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才答:“我倒是有一個法子,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了。”
“什麼?”
“這天劫你替他抗。這樣一來,你既完成了你的任務,而他也不會因此喪命,豈不兩全其美?”
陵南費力地想翻身,靠着褚來晚的助力,才成功坐了起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完成任務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不好說。”褚來晚道,“但你的任務結束了确實是事實。”
“也成,那便我替他去吧。”陵南揉捏着自己的指尖,“你可别偷偷告訴他。”
褚來晚失笑:“我不會的。”
“我怕他知道了又要擔心,以他的性子,怕是得犟到我不替他了為止。”
“是嗎?那你對他,是一種什麼感情?”褚來晚不經意間提起,“我瞧你挺在意他的。”
“不知道,挺複雜的。”
褚來晚原以為他要先思考上一陣,沒成想他答的倒是沒猶豫。
“你若隻用師徒二字來概括,遠遠不夠,但又找不夠一個足夠合适的詞去形容。”陵南繞着自己的發尾,“我心疼他,憐憫他,卻又覺得他足夠堅定,成熟。我也不知道這算什麼。”
“嗐,你問這些做什麼,又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他笑笑,“你回去吧,一切我自有分寸。”
“你說的這句話,同前幾世一模一樣呢。”褚來晚用手撐着下巴,面上似笑非笑。
陵南怔愣一瞬,随即露出一個有些疲倦的笑:“是嗎?”
“行了,到時候我會來尋你,你隻要做足準備就好。”褚來晚沒有多留,将一切交待清楚之後便欲離開。
陵南爽快地沖他招招手。
後半夜陵南都沒有再睡着,他好久沒體會到這種清醒了。大腦頭一次不再是混亂,昏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想了很多過去的事,也想好該怎麼面對荀知頤。不過也就是最後幾面,他之後便要離開。
縱使他以後還會遇到月官,但他心裡清楚,他們是兩個人,并不能混為一談。
他看着太陽逐漸升起,第一縷晨光照進屋子裡的同時,荀知頤推開了門。
“師尊!”他有些驚喜,步子也輕快了不少。“你什麼時候醒的,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去給你弄來。”
陵南搖搖頭,嘴角帶着一點淺淺的笑意。
“你過來坐下,我們聊聊天?”
“啊?”荀知頤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在他的認知裡,陵南從來不會這樣心平氣和地同他說話。他頓時有些緊張,說不出是從哪來的。
“怕什麼,畢竟這種機會可不多得。”
荀知頤小小翼翼地搬了張椅子,在陵南床邊坐下。
“怎麼不見你師弟?他最近都在做些什麼?”
“四處亂跑,說是要将整個門派逛個遍,我懶得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