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的居所,待他再一次睜眼時,身旁好端端地放着他的外袍,不過是被人解開,花瓣散落了一地。
荀知頤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爬起,仔仔細細地将花瓣全都收集好,一片一片确認着數量。他找來一個小匣子,把所有花瓣撞了進去,用心封存。
門被人推開,倪京倦手上端着一碗熱粥,小心翼翼地端着,生怕粥撒出來。
“師兄,喝些粥吧?墊墊胃。”他将粥擱在桌案上,“現在可不早了,食堂都沒東西吃了。”
“多謝。”荀知頤聲音有些沙啞,跟破風箱似的。
“要不我先為你倒杯水,潤潤喉?”倪京倦謹慎地尋求他的意見,害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又惹得他難過。畢竟現在的荀知頤在他看來,同發了瘋的野獸沒什麼區别。
他昨夜找到荀知頤的時候,對方瘋瘋癫癫地坐在地上,手裡端着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酒瓶,大口大口地往口中灌着。胡言亂語不知說些什麼。他費了好大勁才将人弄回來,眼下醒了又如此平靜,他真要懷疑跟昨夜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水沒多大一會兒便被端來。荀知頤一口飲盡,這才覺得自己的嗓子舒服了些。
“褚師叔還在嗎?”
倪京倦搖頭道:“不在了,今早我特意去看過了,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留下。”
“嗯。”荀知頤應了一聲,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你還好吧?淋了那麼久的雨,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倪京倦搓着手,一副對荀知頤有求必應的模樣。
荀知頤被他逗笑,幹咳了兩聲:“我沒事,隻是頭有些暈,你忙你的事去吧。”
“嗐,我哪有什麼事。”倪京倦一摸腦袋,“陪師兄才是大事。”
“嘴貧。”荀知頤答罵他一句,“不過還是多謝你,昨夜能找到我。如果不是你,興許我連師尊的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倪京倦費盡心思不提陵南的名字,怕觸他逆鱗。現在這麼平平淡淡地從荀知頤口中講出,他多少感覺到了些意外。
“我應該做的,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可擔不起你的怒火。”
“以後我之前不會在門派裡待了。”荀知頤摸着自己手中的雕花小木匣,眼底滿是缱绻,“我要以五湖四海為家。”
倪京倦愣了一愣,不知道他說這些是何用意。
“以後你就拜去别的長老門下吧,咱們這,怕是留不下你了。”
“欸,師兄願不願意,讓我同去?”倪京倦忽然扯住荀知頤的衣袖,腦袋一熱說了出來。
倪京倦皺了皺眉:“可是你有你的家人,如此怕是不太好。我一個孤家寡人,沒甚牽挂的。”
“沒事的,他們興許也不需要我了。”倪京倦嘴角扯出一個笑。
在他的父母把他丢給姨媽,自己離開這裡後,他就默認他已經失去這個家了。
“不準喊苦喊累。四處跑可比在門派慘多了,這般,你也願意接受麼?”
“這算什麼。”倪京倦笑笑,撸起自己的袖子,似乎在展示着自己的手臂,“我可能幹活了。”
荀知頤看着他那幹瘦幹瘦的胳膊,也沒拆穿他,隻是露出一個笑。
“那便一塊走吧。”
*
數年後。
兩人已經在沿海邊的縣裡落了腳,日子過得平淡,但也還算好。
“師兄啊,你看我們攢了這麼些錢,在這開家酒館好不好?”倪京倦走在街上,四處看着,“這裡後人多,生意一定不會差的。”
“這些錢不要留給你娶媳婦麼,不要了?”荀知頤打趣道,“那金家小娘子可等着你呐。”
倪京倦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像熟透的番茄。
“不會的。”倪京倦為自己辯解,“咱們得要錢生錢嘛,總不能光攥着這些不是?師兄的目光總得放得長遠些。”
“罷了罷了,随你去。”荀知頤懶得跟他吵,手在空中連連擺着,“别虧錢了就行。”
不久後,在街道最繁華的地段修築起一家酒樓。揭開牌匾那天,百姓們将這酒樓圍得水洩不通,都想來看看熱鬧。
倪京倦特意請了專人表演,将百姓們的熱情一下子推向了高潮。
紅綢布緩緩滑落,在衆人的期待下露出三個大字——
“祈陵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