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風站在搖晃的甲闆上,河風掀起她的衣擺。宋梧期走過來:“我問過押運的士卒,當年負責監督運輸的軍需官,是韓昭的連襟。”
“所以整個運輸過程都被動了手腳......”江枕風說,“可商行怎麼會接這種差事?”
“太興四年朝廷改制。”宋梧期望着湍急的河水,“為節省糧饷,允許商行競标軍需運輸。雲阙商行中标,是因為......”
“因為我們有漕運特許。”江枕風接上她的話,突然想起父親得意的模樣,“他說這是天大的機遇......”
一支箭矢突然破空而來,釘在她們之間的船舷上。岸邊的蘆葦叢中,寒光閃動。
“敵襲!”
箭矢釘入船闆的悶響讓江枕風渾身一顫。她下意識抓住船舷,木刺紮進掌心也渾然不覺。宋梧期拔劍出鞘,受傷的左臂抵着船闆穩住身形。
“東南方向。”盛淮從桅杆上一躍而下,短劍精準挑落襲來的箭矢。
蘆葦叢中竄出幾個黑衣人,箭矢如雨點般射來。
“保護少當家!”盛臨霜拿着雙刀擋在江枕風身前。
宋梧期抓住江枕風的手腕往船艙拖去:“進去!”
艙門“砰”地關上,箭矢釘在門闆上的聲音像冰雹一樣。昏暗的船艙裡,江枕風的後背緊貼着潮濕的木闆,能清晰聽見宋梧期急促的呼吸聲。
“他們不時來劫囚的。”宋梧期說,“是來殺韓昭滅口的。”
甲闆上傳來激烈的打鬥聲。盛淮的短劍在陽光下閃着寒光,船身随着重物落水的聲音劇烈搖晃。
江枕風掙開宋梧期的手:“臨霜還在外面!”
她剛推開門縫,一支箭就擦着臉頰飛過。甲闆上躺着中箭的士兵,盛淮的短劍刺穿一個黑衣人的喉嚨。盛臨霜的右臂被劃開一道口子,卻還在奮力攔着兩個想沖進艙底的黑衣人。
“回去!”宋梧期一把将江枕風拽回,自己閃身而出,眨眼間刺穿一個黑衣人。
江枕風抓起地上掉落的弩箭,搭上箭槽。弩弦繃緊的聲音在耳邊格外清晰,她瞄準那個正舉刀砍向盛臨霜的黑衣人。
“嗖——”
弩箭偏了準頭,紮進黑衣人大腿,盛臨霜趁機一刀結果了那人,轉頭朝江枕風咧嘴一笑。
戰鬥接近尾聲,最後一個黑衣人見事不妙,直接跳河而走。宋梧期捂着滲血的左臂靠在桅杆邊,臉色白得吓人。
盛淮踢了踢甲闆上的屍體:“不是尋常匪類,用的都是軍制弩箭。”
江枕風蹲下身,扯開一個黑衣人的面巾。那人嘴角滲着黑血,是早就咬破了毒囊。
“死士。”宋梧期走過來,劍尖挑起黑衣人腰間的令牌,“果然是沖着韓昭來的。”
令牌上沾着血,但隐約可見“越王府”三個字。江枕風與宋梧期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出了驚訝——五皇子趙元和竟與此時有牽連。
艙底突然傳來鐵鍊劇烈的掙動聲,接着是韓昭嘶啞的狂笑:“哈哈哈,你們都要完蛋,五殿下不會放過......”
笑聲戛然而止,變成可怕的“嗬嗬”聲。等他們沖下艙底,隻見韓昭攤在角落,嘴角溢出黑血。
“晚了。”宋梧期蹲下查看,“到底還是被滅口了。”
盛臨霜突然叫道:“少當家!你的手!”
江枕風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鮮血淋漓,是被船舷木刺紮的。她剛想說些什麼,船身突然劇烈地傾斜,河水從船闆縫隙流入。
宋梧期一把抓起韓昭身旁的包袱:“棄船!”
他們跳上備用的小船,官船就發出可怕的撕裂聲,緩緩沉入河中。江枕風望着漸漸消失的桅杆,突然想起韓昭臨死前的話。
“五殿下不會放過......”她輕聲重複,“越王殿下為何要滅韓昭的口?”
宋梧期正在檢查包袱裡的文書:“因為韓昭知道得太多了......”她突然抽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信紙展開,上面隻有寥寥數字:“舊賬已清,勿複多言。”落款是一個“和”字。
江枕風如墜冰窟。那是五皇子趙元和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