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

江辭一聲不吭地鑽進後座，後座的窗戶是開着的，他再次擡眸，看了謝尋一眼。

“謝大人。”他的語氣柔和了很多，忽然笑起來：“我突然覺得你和傳聞裡的有一點不一樣。”

謝尋愣了一瞬，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而江家的車早已駛出視線，街邊隻剩下姜故和謝尋。

哦對，還有一隻靈。

小紙在半空中撲騰了兩下，咕哝了一句：“沒想到這麼快那小子就倒戈了。”

“……”

“這是蘇記的蛋糕？”謝尋見她手裡提了東西，随口問了一句。

姜故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對啊，今天是小家夥的生日。

“嗯，一塊兒吃嗎？本來就是計劃三個人吃的。”

隻是閻今同已經走了，不會再見了……

“不了。”他眼眸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過了片刻，他才撩開眼，對上了姜故的視線。

“第一次見散怨？”他把頭低了些，語氣依舊淡，卻有着關切的意思。

“嗯，以前沒見過，都是聽閻爺爺說過一些。”

她從小就能看見那些東西，久而久之也沒覺得有什麼，就算無意見到幾隻怨靈，閻今同也總會及時趕到。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走進幻境，第一次親眼目睹靈師散怨，魂師滅靈。

“害怕嗎？”謝尋輕聲問她。

姜故不知道他問得是青石鎮的那些怖人的怨靈還是閻今同的離開。

他沉着嗓子，低聲重複着：“我是說，一個人在電車上，你害怕嗎？”

姜故低着頭，抿了一下唇。

她其實是怕的。因為她不是靈師，也沒有靈力，要是真的遇上了什麼，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沉默許久，她才點了點頭：“怕。”

“但是你不是在嗎？”

她擡起眼，就這麼望着他：“我沒看清的那個人是你，對吧？”

在剛進入幻境的時候，是他擋住了那些朝她襲來的怨煞。除了謝尋，他想不到别人。

他并沒有直接回答是與不是，而是朝她走近了一些。

兩人的距離被縮短，謝尋本來就高，姜故隻好仰着頭看他。

“鬼魂會給你造成負擔嗎？”

姜故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她認真地回答道：“我從沒覺得能看見鬼是我的負累。”

擡眼間她能看到那人半垂着臉，抿了一下唇，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卻始終沒說出來。

“以後南臨就是我來接手了，我受人之托照顧你，再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況，你來找我。”說這話時，姜故恰好撞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幹淨，亮亮的。

姜故問道：“誰讓你照顧我？”

他喉結微微動了一下，說：“閻今同。”

姜故：“那我該怎麼找你？”

謝尋又湊近了一些，一股淡淡的木質香入了她的鼻腔。

“别動。”他的聲音混着風聲，食指已經點上了她的眉心。

額頭上有一陣冰涼的觸感，黑色的霧氣攢成一小團，化作很細的細流流入身體。

一時間她置身在一片黑霧之中，霧氣很濃，周遭有幾盞鬼火燃着。不遠處有泉水的淙淙聲，像是有細細的水流從某個山谷的洞口淌過，在群山之間彙成一片，裹着風聲和蟲鳴。她傾身去聽，雖見不到那場景，卻能聽着聲音想象出來。

“好了。”謝尋收回了手，空氣裡還殘留着一點檀木香的氣息“這是我的靈域，如果你想找我，就叫我的名字。”

說完，那人便轉身走了。姜故借着陰沉的天光打量着那人的背影，他很瘦，衣擺不經意間被風吹起，襯得整個人更輕了。

……

等她回過神來，謝尋已經不見蹤影了。她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時間很茫然。

小家夥坐在她的肩膀上，眼神空洞洞的。

忽然，她拍了一下那小家夥。

“走，我們去那邊坐會兒。”姜故邊說邊朝着老街旁的石桌走去。

這裡很安靜，幾乎都什麼人路過。以前姜靜不在家，她一個人就會跑到這裡來玩，時不時會見到幾隻小鬼在這裡飄着。

姜故坐在石凳上，偏了下頭，示意小紙跳到桌上去。

小紙二話不說就照做了。

隻見姜故把蛋糕輕輕拆開，一隻吐舌頭的小鬼就這麼滑稽地望着她。

她手指着蛋糕上的小鬼說：“提前就訂好的，鬼娃娃是我讓店裡照着我的畫的，不過我畫得不好，它沒你可愛。”

“生日快樂，小紙。”她拍了一下小家夥的頭。

這時對面的街邊有個老人走過，不知道為什麼他笑得很開心。小紙朝對面望過去，發現那老人和閻今同有幾分相似，不過他沒有閻今同那麼瘦。老人牽着孫子的手，看樣子應該是孫子在說話，他在笑。

姜故跟着瞄了一眼，也笑了。

她回過頭，戳了一下小家夥的頭，說道：“隻要你想，爺爺就永遠都在。”

小家夥眼睛突然就又紅了，他憋得很辛苦。

“以後我來照顧你吧，我不是靈師，你願意做我的靈嗎？”

此話一出，小家夥就拼命點着頭，他依舊憋着眼淚，那樣子還有些委屈。

姜故抱起它拍了拍它的背：“好啦，不要哭，我們回家了……”

不要哭，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

……

明明隻是幾個時辰，但在看到草木院的雕欄時，她卻覺得跟隔了好幾年一樣漫長。周末院子裡很熱鬧，她回來的時候韓爺爺還在院兒裡喝茶。

“阿故回來啦？”

姜故沖他笑：“韓爺爺今天沒去店裡啊？”

老人家抿了一口熱茶，看上去心情不錯：“曉君在店裡呢，這不是讓我回來多歇會兒。”

“您做好吃的了？”姜故還在院前就聞到香味了。

“哪有，是你媽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