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貨我們不搬了!”
“之前的工錢不是結過了嗎?你們這樣碼頭怎麼辦?”
說話那人姜故認得,那是譚川,是宋清河上學時的好友,畢業後一直跟在宋清河身邊。
“譚少爺,您現在是自掏腰包把錢結了,那這次搬了貨您還拿得出這麼多銀錢嗎?再說了,許家三小姐惡鬼附身的邪門事兒我們早就聽說了,掙不到錢不要緊,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那工人光着膀子,說起話來氣勢很足。
“這些個傳言你們也信?之前清河沒有虧待過你們吧?”譚川氣得不行,巴不得把那些說胡話的人找來好好理論一番。
“您和宋家二少爺是穿一條褲子的,宋家二少爺人品如何我們又怎麼能知道,現在都出人命了,我可不想讓這些風流債惹來禍端。”
“你——”譚川就差指着鼻子罵他們了,當初宋清河沒少給工廠和碼頭的工人銀錢,現下看來,那些好處早就被忘得一幹二淨了。
“譚川,這碼頭,我收定了,你譚家就算再是家大業大,也不可能撐得住這麼多廠子,倒不如你來跟我幹,我肯定比我二弟對你還好些。”宋宏文漫不經心地挑釁他。
許央聽到這,實在有些按耐不住了,剛想沖上去,卻被姜故拉住了。
“小央姐姐,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貿然上前,那些人該是何種反應?”
許央點了點頭,将她的手放下了:“我自然知道,就算他們說我是惡鬼,我也要站在清河那頭,無論如何,他的心血不能被搶了去。”
這世間或許隻有譚川和許央知道走到今日的宋清河有多不容易,雖生在宋家,活得還不如家裡的仆從,求學時的銀錢也是他自己賺來的。後來他學成歸來,卻遭到長兄和父親的打壓,一心不讓他從商,怕的是讓他從一株幼苗長成了大樹,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風光,宋清河吃了多少苦,許央怎麼能不明白?
“你想收這碼頭,恐怕還欠些火候。”許央聲音是柔弱的,但這話卻是有氣場的。
她的出現,讓碼頭所有人大驚失色,惡鬼纏身的許家三小姐,就這樣真真切切地站在那兒。
“啊!!!”
不知哪個工人大叫一聲,惹得其他工人紛紛後退,生怕被惡鬼纏上。
“想必諸位都聽了傳聞,說我許央惡鬼纏身,害人性命,如今我人已經在這,我堂堂正正,既沒成瘋子,也沒殺過人,倒是這莫須有傳言,才是差點把我殺死了一回。”許央站在那裡,迎着風,發絲和旗袍都被吹亂了,可心裡卻出奇的平靜。
“不可能!許央,不是說你瘋了嗎?。”宋宏文有些不可思議,似乎還帶着一絲慶幸,明明前些日子,他才聽到許老爺四處求醫,那些醫生都說她是瘋了,已經無藥可治。
“真正瘋了的人該是你,清河這一路走來多不容易你不會不知道,你們本是手足,你卻這樣對他。”對于宋宏文,他真是讨厭透了。
可宋宏文最恨的就是許央這種眼神,那種輕蔑、那種瞧不起,讓他無比的厭惡。
“手足?我可沒有宋清河這樣的手足,你以為他又比我好得到哪兒去嗎?真是不知道為何你們人人都捧着他?明明是一灘爛泥,你們卻都選擇了他。”此時的宋宏文雙眼通紅,因為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恨意,所以周身全是戾氣,叫人看了生怖。
許央極力忍着情緒,現在還不是與他争執的時候。
“各位,宋清河不是什麼負心之人,我也不是什麼惡鬼纏身,我與宋清河自讀書時便是兩情相悅,商人重利,但去年甯州大水,他捐款、設難民所,這些我想總有人會看在眼裡,宋清河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的可能不算,各位看到的才算,今日這碼頭,工人要走我留不住,但留下的工人,我許家出銀兩,工錢照付不誤,要走要留,大家自己選吧。”許央聽着風聲,不再說話了。
沉默了好一陣子,一個工人終于站了出來,“我信宋二少爺,我留下!”
“我也是!”
“還有我!”
“……”
接着是越來越多的人,他們挑起貨物往船上運送。
看着一批又一批重新搬起貨物的工人,宋宏文氣得不輕:“許央,你為了宋清河居然做到這種地步,他宋清河到底哪點好,值得你以整個許家為代價?若是他再也醒不過來,你還想當個寡婦不成?”
許央勉強扯出一個輕蔑的笑,“我與你說不明白。”
她的不屑,成為了紮進宋宏文内心的尖刀。少年時遇見許央,她會客氣地叫一聲“宏文哥”,若是在學堂裡有不會的問題,她會來向自己請教一二。宋宏文算不得是天賦異禀,可卻很努力,那時他生怕許央來問問題時自己答不上來,所以每日都學到很晚。那個時候,他并沒有那樣讨厭宋清河,隻是母親總說“那是個沒人要的野種,宋清河的母親也不是什麼好人”,小時候他也想過替宋清河辯駁幾句,換來的卻是黃春梅的一頓罵。
宋清河比他小兩歲,他卻從沒叫一句“弟弟”,宋清河确實很有天賦,無論是學習還是經商。宋宏文還記得上學時先生曾說:“你雖不如清河那樣有天賦,但若是肯下苦功夫,也不是沒有可能趕上你弟弟,身為大哥,要給弟弟做個榜樣才是。”後來許央和宋清河互生情愫,他更是憤恨。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要追趕宋清河?為什麼宋清河永遠都擋在他的前面?
“許央,你别後悔。”說完,宋宏文便走了。
許央臉上血色盡褪,一時間有些站不住了,好在還有姜故扶着。
“還好,你和清河至少有一人在,不然我還真是沒把握。”譚川歎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許央笑了,說:“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譚川覺得她見外了:“這是哪裡話,宋清河是我摯友”
等送許央回家後,已經是半夜。譚川說送她回姜府,但她拒絕了。已經一整日沒有見到謝尋了,靈域裡也沒有半點反應,不知為何,他有些心神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