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感覺到裴回周身的冷意都快凝成了實質,她扯出手,又輕輕勾了勾少年的小指,不讓他沖動,這種節骨眼上,還是少生事端的好。
現在倒越發覺得自己就像一根拉住風筝的線,松緊不随她意,但操控風筝是否起飛的人是她,等她哪天拉不住了,風筝就會飛遠不見,直至被遺忘,而後毀滅在不知名的角落裡。
裴回抿着唇,感受到宋莺時溫柔的安撫,倒是鎮定下來,雖然他的内心仍舊充斥着不安與恐懼,但無疑,少女的動作讓他得到了極大的安全感。
“宋莺時,勝。”謝長青在宋莺時與裴回身上的目光多停留了兩秒,而後語氣平靜的宣布結果。
白衣弟子不甘心,自己怎麼會被一個廢材打敗,肯定是她的男寵幹的!
對!一定是!
“你與謝師兄解除婚約就是為了這個男寵吧?”譏諷的聲音一出,宋莺時的臉色瞬變,偏偏她還毫無意識道:“對你這麼死心踏地,難怪你厭了師兄,也是以貌取人的貨色罷了。”
自己就是看不慣宋莺時,明明自己的天資,悟性,甚至是宗門初試成績都要比她好的多,憑什麼她能憑借宋家一舉壓在她頭上!
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讓宋莺時惡心壞了。
救命,這裡有髒東西!
她很久沒見過這樣愚蠢的利己主義者了,無冤無仇便對别人帶有天然的敵意,還妄圖用自己的猜想強加在别人身上,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如果她不是宋莺時,隻是其他另一個比她優秀的人,實際上她的嫉妒也不會因此少半分。
——她不是仇富,她是恨每一個境遇比她好的人,因為得不到,所以才生恨。
說實話,她既覺得這樣的人可恨,卻也可憐的很,一輩子将自己囿于攀比與成見之中。
卻忘了,求真的初心。
溫衡告訴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心真方可修身,再則修仙至聖,大道至簡,隻有想清楚始終,才能尋到自己的道。
宋莺時看了看氣急敗壞的白衣女子又移開視線,修仙,難也。
“胡說!”一聲怒喝讓白衣女子成功閉了嘴。
松知月緊皺起眉頭,剛想罵人,但礙于謝長青在,隻好拼命将話憋回去,最後擠出一句:“怎麼能說是男寵?那明明是宋師姐的道侶!”
宋莺時看着松知月,一時無言,這确實是合歡宗的一股清流,沒想到這麼根正苗紅,天資過人的姑娘會入了合歡宗。
這不就和紅杏院開了門,有名衣着不凡的男人大搖大擺的進去,還喚了幾個姑娘想共度良宵,老鸨剛準備大賺一筆,結果發現這人見到姑娘後屁都不敢蹦一個,怎麼來的怎麼回去,根本撈不着半滴油水一樣。
真奇怪,她怎麼莫名領悟到了天華仙尊的絕望。
搖了搖頭,将跑偏了的意識強行抽離回來,靠人不如靠己。
衆弟子還在白衣弟子的男寵言論中回不來神,又聽見宋莺時倏然開口道:“怎麼能這樣說呢?”
衆目睽睽之下,他們似乎聽見節操碎了一地的聲音:“難道這全都是我的錯,他就沒有一點錯了?”
衆弟子:……?
你聽聽這話對嗎?
“要不是他對我死心塌地,人還玉樹臨風,性格還開朗友善,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我怎麼會看上他?”
義正言辭的胡說八道,這活她最拿手了,當年她也是靠着三寸不爛之舌嘴拉攏大筆投資的社會牛馬。
宋莺時粲然一笑,笑容豔豔,但是又不帶半分攻擊性,似乎隻是純粹的在表達心意:“這樣的人難遇,我多加珍視也無妨。”
笑容在裴回臉上肉眼可見的增多,眸光流轉,唇角上揚,萬年不變的神色一下子生動起來,這顯然是被誇得神清氣爽的表現。
宋莺時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名老母雞,護着自家的小雞崽子免于老鷹的威脅,還要讓孩子開開心心的沒有負擔。
難矣,難于上青天。
但少年的笑容又給了她極大的鼓勵,孩子……啊不,若是裴回開心的話,那些付出便也盡都值得。
在安靜到詭異的氛圍中,謝随泱的笑聲顯得尤為突出,他一臉真誠地發問:“宋姑娘,你是在誇你的眼光好嗎?”
“并不,隻是在誇人好罷了。”她是笑着應的,一如清風撫過心間,卻不顯得如何驚擾。
原來真的有人站在那裡,便覺柔和至極,既不像天上皎皎明月般遠不可見,又不似溪頭恣意野花般唾手可得,看着很近,想靠近時才方覺得遙遠。
謝長青輕咳一聲,才讓衆弟子們從各種思緒中轉回來。
“宋莺時,勝”。
不可置喙的語氣堵住了悠悠衆口,至于衆人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那也不得而知了。
但白衣弟子明顯不服,嚷嚷着就要讨回顔面,卻被無情打斷。
“我來與宋姑娘及其……”溫潤的聲音頓了下,尋找着合适的措辭,又出聲道:“及其道侶比一場如何?”
宋莺時向聲音的來源望去,是宿家的人,宿家少主——宿雲約。
素來以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聞名于世,與她的師父溫衡是截然相反的名聲。
這麼說吧,溫衡有多招人恨,那宿雲約就有多惹人喜歡。
“二小姐,少主來了。”侍從從側門進入,得到謝長青同意的目光,與宋莺時說道。
少主?宋家來人了,是因為她退婚這件事嗎還是……
宋莺時望向身旁的少年,一時有些摸不準宋家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