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聲音從牆角處傳來。
宋莺時往下探去,老鸨帶着一群穿着黑衣的侍衛正盯着她看,她不明所以道:“我既已不是完璧之身,這樁婚事就不成。”
老鸨俨然沒想到宋莺時的話這麼直接,嘴角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奴家可是帶了裴家主的話來,他裴家不嫌棄姑娘,若您呐願意嫁入裴家,萬貫金财,寶玉美酒,皆任您所用。”
嗤笑的聲音從城牆上傳下來,宋莺時似笑非笑的神情讓老鸨心裡沒底。
“何稱嫌棄可言?難不成他裴家公子是什麼翩翩君子,全天下的女子都要為他守身如玉?左不當了便以嫌棄相稱?”宋莺時的問話讓老鸨臉色鐵青,她沒有料想到看似溫順的姑娘竟也如此伶牙俐齒。
實則不然,之前受角色性格的影響,她溫良恭儉,但與松知月互相道完消息,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宋莺時,不是其中真正的角色。
這片地方可怕在會漸漸吞噬人的理智,最終徹底成為城中人。
“姑娘這話,奴家就不認同,相國君親自傳了口谕來,說姑娘潛逃,要捉拿姑娘,送入水牢。”老鸨露出詭異的笑容,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睛亮得灼目。
氣溫又陰冷幾分,宋莺時恍然覺得自己處于無數雙眼睛的注視當中,讓她的肌膚都顫抖起來。
或許不是錯覺。
街道房屋的拐角處沒有月光打下的陰影,隻是一片黑暗,這是極其不符合常理的,那裡聚集了一片又一片未知的生物。
老鸨的眼眶空洞,從裡面猛然流出血淚來,他卻渾然不知,口中仍舊念念有詞:“跟我走吧,這裡沒有火光。”
宋莺時見大事不妙,拔出劍就想走,這片空間卻突然活了過來似的,死死壓住她體内的靈力,一時間她還真是束手無策。
脖頸傳來濕潤的觸感,溫熱的,細膩的。她側目,裴回正細細舔舐她的脖頸,在她毫無防備之時,猛地咬了下去,鮮血殷紅,浸染肩頸衣衫。
……
“少夫人!吉時快到了!讓小的為您梳妝!”
站在身側的侍從神情恭敬,沒等宋莺時反應過來,已經扯下她原本的發钗,機械的為她打理頭發。
另一名侍從在偏門處停住腳步,躬身請示她:“少夫人,請讓奴來為您絞面。”沒等宋莺時回話,他就自顧自地走進來,神态漠然,看不出一點生氣。
粉面桃花映襯的臉頰越發俏麗,小小的一朵在眼尾并不顯得豔麗,卻讓她陡然想起手腕上的桃花契約印記。
裴回不見了!宋莺時倏然意識到這一點。
身側服侍的侍從将木架上的華麗嫁衣取下,作勢要為她更衣。
“退下去!”宋莺時的聲音蘊了幾分急迫,侍從卻不管不聽,依舊向她逼近。
千鈞一發之際,宋莺時想起老鸨的話,冷聲道:“再敢向前一步,你們便焚身來見。”
兩名侍從站在原地,她的手心冒出汗來,終于,在躬身行禮後,嫁衣被放下,侍從變成兩片紙張消失不見。
宋莺時覺得後背汗毛聳立,這兩個人……不,他們不是人!他們想幹什麼?自己現在是在哪裡?
大紅嫁衣針線精緻,布上圖案栩栩如生,湊近了瞧,分明繡着兩個正在颠鸾倒鳳的人。
??她看到了什麼?現在這種東西都這麼開放了嗎?
“姑娘,可需要奴家服侍您更衣?”門外的聲音急促,沒聽到裡面有回應,開始激烈地敲門。
“咚咚”聲一聲攀着一聲,老鸨破門而入,上翻的眼皮,泛白的瞳孔,讓她看起來活像失水過久的死魚。
紅色是宋莺時不常穿的顔色,她垂首輕撫桃花紋路,卻在聽見動靜的刹那,撩起眼來望向老鸨,音色上挑,莫名有幾分淩厲:“裴家就是這般待人之禮?”
對面的老鸨也是風風雨雨幾十年過來的,沒有一點惱怒,給自己搭了個台階下:“奴家隻是怕宋姑娘出事,這罪名,怕是奴家擔不起裴家的怒火。”
宋莺時撇他一眼,決定不動聲色,看看這裡面藏着什麼把戲。
夜色降臨的極快,轉眼間,黯淡紅燭便隻能在黑夜裡發出微弱的光,屋内冷冷清清,屋外卻是火光明亮,一片熱鬧景象。
頭上的金冠壓得脖頸沒有喘息的餘地,她忽然就很想裴回。
他輕盈,甚至是溫暖。
他現在會在哪裡呢?宋莺時心裡沒底,乍然生出不安來。
紅紗之内模糊了所有景象,全城有些聲望的大家族都來參加這場婚禮,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帶着絲欲望,其名
——占有。
黏膩至極,宋莺時覺得身上每一處都在被各色目光打量,她覺得極其不舒服,想借老鸨與侍從來遮擋一二。
手忽然被人牽起,玉一般的觸感,溫潤,微涼。
頭上的壓力陡然松了一半,透過紅紗,她看到那頂金冠被那人取下,周遭打量的目光都紛紛收回視線,不敢再瞟少女一眼。
是裴回嗎?
心跳的很快,黑色玄靴踏在地上很穩,青色衣袍上竹紋精緻,紅色繡布被人挑開,她急切的尋去,又低落的垂下頭。
是個極俊秀的少年,
但他不是裴回。
“嫂嫂瞧見我,竟是這般不開心?”少年的聲音含着笑意,可見不是真的生氣。
嫂嫂?宋莺時不解,按照劇情發展,她不應該嫁給裴公子嗎?
少年看出了她的想法,聲音壓得極低,幸好他們之間的距離足夠接近,否則她還真不能聽清話語。
“兄長啊,去尋他的真愛了,嫂嫂不必擔心,我不比兄長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