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玲沉默片刻,語氣怅惘地對談雲淼說:“淼淼,有些東西該是你的你還是要拿。”
談雲淼看了談書珩一眼,在沈巧玲面前乖順地點了點頭。
談書珩沒有打遊戲的嗜好,也沒有刷短視頻的習慣,更不愛運動,寫完作業百無聊賴,真如沈巧玲所言,順手幫談雲淼分擔了些許工作量。
有了談書珩的鼎力相助,談雲淼這晚睡得很早。
第二天清早,五點半她就醒了。
平時如果醒這麼早,她通常是要賴一會兒床的,可她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今天要舉行消防演練。
萬一聶卓陽他們班要求穿着校服參加,他豈不是要挨批評?
等不到周一升旗了。
她立刻從床上爬起來,蹑手蹑腳拄着手杖走到陽台,悄悄将聶卓陽的校服從挂在晾衣架上那排昨晚剛洗的衣服中取下來摸了摸。
是濕的。
家裡的洗衣機是洗烘一體機。
可能昨晚洗衣服時太晚,沈巧玲不想等那麼久就沒烘,隻是晾了起來。
昨晚談書珩幫她打了一回掩護,她本不該多此一舉勾起沈巧玲的疑心,可還是早點把校服還給聶卓陽比較重要。
談雲淼不管三七二十一,專門把聶卓陽的校服塞進洗衣機裡,按下開機和烘幹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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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凱章也是談雲淼班的數學老師,授課風格古闆無趣,她一見到沈凱章就犯怵。
早讀時沈凱章通常都會巡班,為了避開這波巡視,談雲淼等第一節課下了才去送東西。
可惜去(12)班找聶卓陽的時候沈凱章和聶卓陽都不在。
她擡眼在(12)班的教室裡掃了一圈,沒看到聶卓陽。
他們班的同學都在忙着收交作業,教室裡亂作一團,每個人看起來都異常忙碌,她隻好托靠窗邊的同學幫忙轉交。
結果對方聽說以後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連連擺手:“你還是等他在教室的時候自己給他吧,我不敢跟他說話。”
談雲淼不由一怔。
這麼說是在故意推辭嗎?
她害怕下次再來時撞見沈凱章,連忙作揖央求:“同學,你行行好,就幫我遞給他一下。”
窗邊的同學為難地擠出一抹苦笑:“可我真跟他不熟啊,他去省隊以後就基本不來班上了,上一次見他還是半年前。”
他說着說着似想起些什麼,左顧右盼後,擡起手掩着唇小聲說:“高一的時候他爸就來學校鬧過一次,看他爸那樣子就知道他多半不是什麼好人。那年開家長會是他舅舅來的,但是他舅舅和他好像也不怎麼親。”
男生說到這裡便不再多言了。
談雲淼心裡也差不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十六中雖說是公立學校,但升學率在本省名列前茅。出類拔萃的特招生畢竟隻占少數,高考在家長們心目中的地位仍舊不可動搖,哪怕家庭非富即貴,也擠破腦袋都要将孩子送進來讀書。
學校裡的學生多半家境殷實,父母都是社會各界的翹楚,有的連家裡公司的個數都沒法掰着指頭數,人脈圈子實際上從學校就開始劃分了。
聶卓陽家境不好,沒有父母雙親可以倚靠,性格又孤僻桀骜,難怪身邊的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原本他進省隊還能讓人高看一眼,現在什麼成績都做出來就灰頭土臉地從省隊回來,高考沒準也名落孫山,人生中的至暗時刻不過如此,今後恐怕也不會有出息。
全力備戰高考的考生都帶着一生之中最旺的心氣,不落井下石就算是有教養了。
談雲淼自認不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可聶卓陽到底是幫過她。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得把這份恩情還給他。
談雲淼在(12)班的教室外等了聶卓陽一會兒,快上課時也終于等到聶卓陽。
聶卓陽是從辦公室回來的,面上神色陰郁,想必是複學以後跟不上集體進度拖了後腿,被沈凱章罵了個狗血淋頭。
談雲淼忐忑地上前感謝他,順便把洗幹淨的校服還給他。
聶卓陽眼裡卻壓根沒她,一雙琥珀眼空洞得像是失去了靈魂,冷漠、寡淡,漫不經心的話音裡不含一絲情緒:“舉手之勞,不用客氣。”
她想他也不是很在意她是否記得他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