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湧動的速度要比平時出操時快上許多,隻是依舊緩慢。
學生們有說有笑,一邊插科打诨一邊跑,嘴裡蹦出來的詞都不怎麼着調。
“你别卡我身位。”
“你把欠我的錢還我再說。每次五塊十塊的借,借了從來不還,要點臉行嗎?”
“我說哥,咱倆什麼交情,你借我的錢我還用得着還?”
“别叫我哥,叫爹,我給兒子的錢不用還。”
“我明天鐵定還你。”
“我信你個鬼。”
走廊和樓道裡嗡聲鬧作一團,俨然一股草台班子的散漫作風。
曆時良久,好歹是成功疏散了。
談雲淼這邊卻進展得不是很順利,等人都走光了他們才出發。
把自己的身體完全交給别人來控制,說不出的别扭,她表現得分外局促,教室裡幾乎空了她才做好心理建設,視死如歸地躺在擔架上,每根神經都是緊繃的。
兩個擡她的男生見狀體貼紳士地安慰道:“你别害怕,我們慢點走,沒事的。你看我們倆力氣這麼大,還擡不動你一個女生嗎?保準穩穩當當把你帶到操場。倒是你,體重有沒有八十斤?平時該多吃點東西。”
剛才混亂中有同學跌倒摔傷,闫莉嬅領着人去醫務室處理傷口了,陪談雲淼留到最後的孟毓潇。
談雲淼惶恐的情緒緩解了些許,啞着嗓子說:“潇潇,能不能把手給我?我想牽着你。”
孟毓潇聞言把手遞給她,在她即将觸碰到自己的時候又猛地抽回手。
再遞,再收,循環往複。
談雲淼察覺她在故意戲弄,苦笑着說:“别鬧了,我要生氣了……”
孟毓潇不以為意地欠揍道:“你生氣呗,生氣又能怎麼樣,有本事你來抓我啊。”
說笑間,四人路過扶梯拐角,兩個男生粗心大意,轉彎時沒有考慮到角度差,差點讓生鏽的金屬欄杆刮蹭到談雲淼的腰。
孟毓潇眼疾手快地低頭一擋,将自己的手隔在中間護住談雲淼。
她的手背生生被生鏽的金屬欄杆磨破了一層皮,皮膚表面馬上滲出了血絲。然而她卻隻是甩了甩手,漫不經心地将手插進了校服口袋裡,繼續跟談雲淼逗貧:“你又沒這個實力。”
談雲淼不吭聲。
孟毓潇實話實說:“我知道你這麼努力是不想讓你弟為了照顧你,和你考同一所學校,放棄更好的機遇,但你也得看清你們之間真實存在的差距。他是清北的苗子,你就是拼了命也考不到那麼高分的,何必把自己當苦行僧折磨?我覺得你們好好溝通一下,是能說服他多為自己考慮的。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孟毓潇說的話雖尖銳但在理,談雲淼艱澀地開口:“那你呢,你不也在努力向他靠近嗎?”
孟毓潇笑着指了指自己,手背上的傷口紅得紮眼:“我?我看齊的不是他,是一個根本達不到的目标。隻不過把目标定遠點,不管最終能不能達到,結果都會比心裡的預期好一點。你知道的,我們一家人都是高學曆,我也不想每次過年走親戚都在餐桌上丢人現眼。”
走在前面擡着談雲淼的男生驟然接腔:“誰不是呢?還兩個月時間就要高考了,兩個月時間管什麼用?我再努力也就考這點分了,我現在就希望早點考完,盡快結束這場的噩夢。”
談話聲在空曠的樓道裡逐漸變得微弱。
本屆藝考去年年底就已經結束了,位于最高層的藝考生畫室空了出來。
這層被鐵門單獨隔斷,上了鎖。
本該清空的教學樓裡,聶卓陽兀自坐在鐵門前的台階上,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