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不大,海岸線卻長,海上棧道筆直延展,蔚藍的大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陣陣浪濤拍擊着臨岸的礁石,極速沖刺的快艇在海平面上激起白花花的浪花,年輕男女們駕着全地形沙灘車在沙灘上“突突”飛馳。
沙灘前是人工修葺的水泥地,當地的漁民自行搭建了販賣遊泳用具和遮陽帽的小商店,也有五花八門的流動攤位車聚集在人流密集的岔路口引車販漿。
分明是戶外寬闊的場域,卻熱鬧異常,沸反盈天。
聶卓陽推着談雲淼來到沙灘上時,一個中年男人正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跟攤主讨價還價:“三雙拖鞋你要我一百五?怎麼不去搶呢?”
攤主闆着臉說:“你到别的地方買肯定不是這個價,但在我這裡就是這個價。”
中年男人指着店裡的商品說:“你這是坐地起價,我要到消協告你的。”
攤主滿不在乎地說:“你告,我不做你生意了。”
中年男人正要發作,旁邊抱着孩子的女人從兜裡掏出一百元現金,了當地說:“三雙一百,賣不賣。賣這錢我給你,不賣我就去别家了。”
攤主撇撇嘴,最終還是達成了交易。
這時一個女大學生過來發傳單,恰好觸到攤主的黴頭,攤主不耐煩地攆道:“要發去别地發去,别在這打擾我做生意。發了有什麼用啊,淨搞些虛頭八腦的東西,弄得滿海灘都是你們的這些廢紙,污染壞境。”
還沒走進社會的女大學生哪經得起他這麼羞辱,隻是周末出來做個兼職掙學費,就被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油條這樣排擠,眼淚簌簌往下掉。
女大學生在人來人往間吸了吸鼻子,強忍着心酸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可憐巴巴地搭着腦袋走到談雲淼面前,低聲下氣地問:“你好,可以拿一張了解一下嗎?”
談雲淼二話沒說順手接下。
女大學生隻是随口一問,根本沒想到她真的接了,不由一怔,感激地說:“謝謝。同學,你長得好漂亮啊。”
談雲淼微微一笑,擡手指了指身後:“那裡還有更漂亮的。”
女大學生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裡什麼人都沒有,隻有一面半開的玻璃門。
然而她再定睛一看,玻璃門上映出來的俨然是自己的影子。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聶卓陽已經推着談雲淼走遠了。
酷烈的驕陽将沙灘上的沙礫照得滾燙,許多人都穿着熱帶風情的短袖和短褲,一人抱一個椰子蛋,躺在遮陽傘下的沙灘椅上乘涼。
賣文創的小攤将商品擺成了一個愛心的形狀,不少人都被他的創意吸引,在他那裡買了塑料沙鏟和水槍。
海邊到處是半大的孩子,有的帶着渾身的沙子在堆沙堡,有的手持水槍追逐嬉鬧。
聶卓陽推着談雲淼在樹下坐下,去旁邊給她買了杯百香果汁。
談雲淼第一次喝這種飲料,皺着眉認真用舌尖将裡面滑膩的黑籽抵在吸管中間,一點一點吮吸着濃郁甘甜的果汁。
聶卓陽看着她一絲不苟的樣子笑了笑,對她說:“籽是可以嚼爛咽下去的,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談雲淼難為情地笑了笑。
也難為他把她當成健康的人看待,在她面前談養生。
談雲淼低頭看了眼手上一直攥着的傳單。
剛才從那個女大學生手裡接過來以後,她沒有像别的遊客一樣當垃圾扔掉,而是仔細浏覽了一番。
傳單上印的是周邊景區的介紹,版面設計得很高端,紙質也選用的是合規的銅版紙,沒有絲毫廉價感。
想來是兩個景區談了合作,宣傳推廣收取了費用,才會放任對方在自家景區發傳單。
兩個景區相距不遠,那些綁定了旅行社、一天能打卡好幾個景區的老年團一定會不辭辛勞地奔波。
談雲淼則具備清澈大學生上比不過老下比不過小的特征,僅從學校到這裡就累得快虛脫了,不願再折騰,索性跟聶卓陽商量,就在這呆上一整天。
以聶卓陽的體力,就是再跑兩三個景區都精神抖擻。
但他擔心談雲淼支撐不住,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海邊是一個适合暢談人生理想的地方,也是絕望的人一心想要投奔的天堂入口。
誰也不知道在水天相接的海平線上有什麼,隻是記憶深處的悲歡離合,都會随着海風的吹拂在眼前複現。
之前在火車站的時候兩人聊天就莫名投契,此刻真正獨處了,便無話不談了。
當初聶卓陽虎落平陽,任何關于他前途的話題都會有些敏感,如今他前途一片光明,再問就不存在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