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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過來問我:“你當初為什麼選擇當警察?”
當初?
這個當初是多久之前呢?
我是一個失憶的人,這樣的問題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我原本以為是因為警察這個職業光輝燦爛,崇高無畏,可隻要具體去想一想……
我的記憶就一片模糊,這個理由也完全經不起推敲。
所以我為什麼要當警察?
為什麼我能夠如此輕易地想要放棄?
是因為我根本沒有想清楚是嗎?
我腦袋一片漿糊,又反問松田:“你為什麼要當警察?”
松田勾起嘴角:“當初我的父親被警察冤枉成殺人犯,斷送了自己一輩子的前程,我讨厭那樣無能的警察,于是就想自己成為警察并且暴打那個警察一頓!”
他握起拳頭,意氣風發。
“不過現在看來不可能了,我已經死了……而且現在我的想法也改變了一些……”
“什麼?”
“我更想要保護那些無辜的人……從那些罪犯手裡。”
我盯着他看,突然冷不丁說道:“如果我是你的話,在父親被警察誣陷後,我會走上另一條道路也說不定……那些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釋懷的晚上,我會忍不住想要把噩夢變成現實,你是無法理解的對吧?”
他對我話裡的黑暗感到驚異,對我這個人也……
他的眼神沉寂下去:“你不是問我怕不怕死嗎?怎麼可能會有人不怕死呢?”
“但既然選擇了警察這條路,我就絕對不會後悔,我也做好了為此犧牲的準備……介意我問一句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阻礙?”
“我隻是羨慕你這樣的人。”
松田不太會安慰人,他的話十分直白:“如果你覺得自己不适合當警察的話,你其實可以轉行。”
聊天聊死了,不愧是松田。
要是往常我肯定會跳起來,和他掰扯八百回合,但是我現在是特殊時期,正在無限擺爛,于是我回道:“我最近也在想着辭職呢。”
輪到松田沉默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或許是因為别的什麼,我性格裡的黑暗面在最近一系列的變故中集中爆發出來,我伸出手,看着自己剪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空隙的指甲蓋:
“我覺得理想主義者的堕落,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我現在才發現,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做不到那麼高尚的事情,我所努力的一切正以一個最快的速度淪為我自己的笑柄,我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松田替我總結道:“有時候放棄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
真是毒辣的評價呢。
但是……
我歪頭看他:“我想到了一個報複你的辦法,我想通了,我打算繼續當警察。”
松田:???
“你為什麼要報複我?我們有仇嗎?”
我笑了起來:“我超級超級讨厭你,我要繼續當警察下去。”
松田不可置信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夠報複我嗎?為了報複我而當警察,你是不是有病?”
我想,這樣的玩笑話,随便給我一個理由繼續當警察吧,無論是什麼,都不該讓我賴以生存的秩序崩塌。
“你有沒有聽到槍聲?”
松田現在看我就像看神經病:“沒有。”
“我聽到了。”
從我腦中呼嘯而過……
松田的臉色猛地一變:“不可能!我才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我又不是變态……說出這樣話的人,應該進監獄吧?我不要!做夢!你……休……”
我眨眨眼,看着松田和系統有來有往地掰頭,如此硬氣的男人,落到系統手裡,估計……
祝你好運吧,松田。
我雙手交握,為他祈禱。
……然後松田又跪倒在地,他像是失去了理智,開始劇烈地喘息着,眼尾猩紅,這個失智的懲罰和以往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