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内刺耳的鳴笛聲中,紀知聿的身體突然劇烈痙攣起來。
那雙了無生氣的長腿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膝蓋猛地撞上擔架護欄,發出“砰”的悶響。
“紀知聿!”阮亓沅的雙手下意識抓住他右手腕,而那隻冰涼的手掌,卻固執地想要抽離。
腎上腺素降下來後,她驟然感受到挫傷的小臂處傳來的疼痛,第一次對他日夜煎熬的痛苦有了感同身受。
醫生迅速按住他痙攣的雙腿:“肌張力異常增高,快給他解痙劑!”
紀知聿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喉間溢出痛苦的悶哼。
他的腰腹因痙攣而繃緊,黑色腰托勒進皮肉裡,在蒼白的皮膚上壓出深紅的痕迹。
阮亓沅手忙腳亂想要解開腰托,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掌已經改了姿勢,與自己十指緊扣,死死握着自己的左手。
“血壓升高,心率不穩!”護士急促地報着數據。
藥劑剛一推入,一股淡淡的腥臊味在救護車内彌漫開來。
阮亓沅低頭,看到紀知聿的腹股處漸漸洇濕,他又一次……失禁了。
這一瞬間,她心髒狠狠一揪。
紀知聿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猛地閉上眼睛,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難堪的潮紅,左手手指死死攥住擔架邊緣。
他别過頭,喉嚨裡擠出一絲壓抑的哽咽,像是尊嚴被徹底碾碎的野獸。
“沒事的,沒事的……”阮亓沅無意識地喃喃,伸手想替他擦汗,卻被他猛地偏頭避開。
“别……碰我……”他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可話音未落,他的瞳孔驟然渙散,身體猛地一軟,急火攻心加上連日疲憊,終于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紀知聿,紀知聿!”阮亓沅慌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卻見他的頭無力地垂向一側,冷汗順着下颌滴落。
這才發現,他的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睫毛濕漉漉地黏在眼下,脆弱得像個破碎的瓷偶。
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醫護人員迅速上前急救。
阮亓沅呆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濕透的襯衫下隐約可見的肋骨輪廓,看着他失禁後狼狽不堪的西褲。
有種心髒被生生撕開的痛感,也許是剛才沒注意又傷到右手肘了吧。
好痛,真的好痛!
她望着身旁了無生氣的男人,“啪嗒啪嗒”掉眼淚。
“血壓穩定了!”護士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小姑娘,你也别哭了。”
救護車終于抵達醫院,刺眼的白光中,醫護人員推着擔架快速移動。
阮亓沅踉跄着跟在後面,右手肘的疼痛早已麻木。
“家屬請在外面等候!”急診室的門在她面前重重關上。
醫院的走廊長而寂靜,消毒水的氣味刺痛鼻腔。
阮亓沅靠牆站着,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左手緊攥着手機。
屏幕亮起,是老陳發來的消息:【夫人,先生沒事吧?】
她猶豫半晌,回了句:【我和他在一起。】
老陳雖然是紀家司機,但也是蘇明娴的遠房親戚,有了這層關系,實際上大家都新制度畝他就是婆婆安插的眼線。
如果被老陳知道紀知聿被車撞了,還進了醫院急診。
她不敢想,後果會有多嚴重。
剛合上手機,急診室的門突然打開。
“病人沒事了,隻是操勞過度,又被車撞倒,急火攻心一時暈了過去。”醫生摘下口罩,目光掃過她同樣纏着繃帶的右臂,“您還是多關心關心您丈夫吧,他的身體狀況不适合熬夜勞心。”
阮亓沅羞愧地低下頭:“謝謝醫生。”
“他現在轉到普通病房了,但…”醫生猶豫了一下,“病人情緒不太穩定,您…”
“我明白的,謝謝醫生。”她打斷醫生的話,深吸一口氣走向病房。
推門時,阮亓沅特意放輕了動作。
病房裡隻開了一盞床頭燈,昏黃的光線下,紀知聿靜靜地躺着,雙眼緊閉。
他的襯衫已經換成病号服,床頭監護儀的導線蜿蜒沒入病号服寬大的領口,露出鎖骨嶙峋的輪廓。
點滴瓶裡的液體緩慢滴落,在寂靜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阮亓沅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發現他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他醒着,隻是不肯睜眼看她。
“餓不餓?”她軟聲問道,伸手想替他掖被角,“我去買點粥好不好?”
指尖剛碰到棉被邊緣,紀知聿就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往另一側躲閃。
這個動作牽動了腰間的固定帶,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
阮亓沅悻悻收回手,卻在這時瞥見他病号服袖口下若隐若現的擦傷。
“你别動……”她的聲音哽在喉嚨裡,“我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