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明明吵吵嚷嚷,他能看到袁汾的嘴巴開開合合,可卻始終無法聽進去他在說什麼。
直到馮誕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大聲道:“陛下,我想要這匹,行不行?”
拓跋宏才仿佛重新找回神智,笑道:“這匹不行,不堪配你。袁汾,你莫要再藏私,快快将最好的牽來。”
袁汾哎呦哎呦地走遠,果真牽來一匹更高大的駿馬。
拓跋宏攬過馮誕的肩往自己胸膛擠了擠,二人相視一笑,都默契地不再說話,邁着大步朝袁汾走去。
馮潤剛離開典廐署時心情極好,她默默地盤算着自己的計劃,想象着自己期待的終局。
可沒走多久,她就笑不出來了。
典廐署确實偏遠,半個時辰過去了,她仍連後宮大門都沒邁進去。
怎麼就光顧着置氣,卻忘了讓拓跋宏召個辇來送我回宮呢?
她在心裡默默地埋怨自己方才的沖動。
尤其是這賊老天,偏偏還在這時又飄起了雪,真是倒黴!
她心裡默默咒罵着,一邊誠實地加快了步伐。
終于回到自己的地盤後,她忙叫人伺候沐浴。
阿若陪她走了一道,她便将阿若也攆去休息,隻讓阿呼陪在身側。
阿呼看了看寝殿中再無第三人,便取出食盒中的酒瓶,放在馮潤面前:“娘娘,酒做好了,您嘗嘗。”
“這就好了?”馮潤十分驚喜,她給了阿若三天,沒想到她第一天就做好了。
“比不過鄧至酒,不過,奴覺得味道亦可。”
阿若得意的小表情讓馮潤十分喜愛。
馮潤輕輕捏了一下阿呼的臉,然後在阿呼期盼的眼神中,飲下一杯新酒。
“娘娘覺得如何?”阿呼緊張地盯着馮潤的臉,不想錯過任何一點細微表情。
馮潤故意皺緊眉頭,說道:“怎麼這麼?”
“什麼?”
“怎麼這麼好喝!”馮潤雙眸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子,“就用這個!這樣的酒,才能讓太官令相信我愛喝。”
阿呼興奮地點點頭,随即跟馮潤分享今日的收獲,“奴今日在尚食局釀酒,太官令來找奴許多次呢!一會問奴釀酒的方子,一會指點奴用料的多少,把王司膳氣得直攆人。”
馮潤笑道:“他這個人最喜攀附,一聞到味兒就像蒼蠅一樣貼過來,惹人厭倦,王司膳正直,不喜他也是常事。”
阿呼道:“今日王司膳在,奴沒有機會跟他說話太多。明日奴便借着釀酒的幌子去找他,奴看他已憋得不行了,今日好幾次向奴打聽您和陛下的事,都被王司膳以宮規擋了回去。”
“對,就是這樣。隻要不是太機密的事,你盡管告訴他。就按我說的,擺出拉攏他的姿态。”馮潤心道:餌已下了,魚咬不咬鈎就看天意了。
“您是要用他嗎?”阿呼疑問道:“那奴該恭敬些才是。”
馮潤神秘一笑:“也算用他吧,畢竟出宮在即,還需要他出力。不過...”
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冷硬:“你不必對他客氣。你是我的婢女,他算什麼東西,要讨好也是他讨好你才是。”
“是,奴知道了。”阿呼拾起水瓢為馮潤澆水:“娘娘,您最近有沒有發現,您又長高了些?”
阿呼指着櫃子說道:“許多衣衫都短了一截,隻有貂裘有放量不顯局促。”
說到衣裳馮潤便來了興緻。
她這輩子隻有兩個愛好,一個早早放棄,一個就是钗環衣裙。
“那要裁些新衣裳才好。”馮潤想到前世洛陽坊間流行的博帶大裙,心裡火熱起來。
主仆二人喜滋滋的聊着天,忽聞門外的小宮人問道:“阿呼姐姐,有人來訪。”
阿呼與馮潤對視一眼,忙擦幹手出去。
沒多一會,阿呼走了進來。
馮潤問:“是誰找來?什麼事?”
阿呼咬了咬唇,還是說道:“是高采女?”
高采女?馮潤想了很久才把這個稱号跟記憶中人對上。
“高照容?她來找我做什麼?”
馮潤對高照容的觀感其實要比對其他人複雜的多。
她從沒将高照容放在眼裡,不過二人倒總是以各種形式産生糾纏,最終莫名敵對。
比如,她以舞自傲,可高照容偏偏最善舞,她就這樣被比了下去。
技不如人她雖然氣悶,可她也願意認輸。
但偏偏高照容不知聽了誰的挑唆,總是邀請她切磋舞藝,這實在令她厭煩至極,一來二去,二人的不合就變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再比如,馮潤知道自己是後妃中最得寵的,可元宏确實還有許多女人,二人免不了吵過幾次,但每次她與元宏傷心催肝,才要重歸于好,高照容定然傳來有孕的消息。
再再比如,太子元恂被廢,按規矩,該由高照容的兒子元恪做太子。做太子的旨意還沒下呢,高照容自己先死了。再加上馮潤的姑母馮太後又有借子貴母死之制殺母奪子的先例,這下,任誰都要懷疑是馮潤殺了高照容。
可别說殺人,馮潤連想殺的心思都沒動過,因為她早就知道元宏要廢除子貴母死這項制度了。
就這樣,她與高照容總是有着莫名其妙的牽扯,仿佛什麼妖術一般,讓她十分不快。
可想到前世,高照容的兒子畢竟也叫過自己幾年母後,她沒辦法不看在那孩子的面子上對高照容太冷淡。
“高采女說,想請您帶她一同去思遠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