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漣抓着小宦官的手快步轉身,才走了兩步,又聽阿若道:“王通事!”
王漣這下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隻皺着眉看回去,眼中的嫌棄已溢于言表。
阿若抿了抿嘴道:“王通事,來充華性格極端,拿不到馬恐怕會立刻離開甘泉宮,你現在去典廐署恐怕也來不及了,不如直接去宮門口守株待兔。”
王漣略一思索,覺得這小女使說得話确實很有道理。
此處距離典廐署很不近,倒是離宮門口更近些。
兩位娘娘真出了什麼事,自有典廐署承擔責任,可若是在這大雪天裡,走着離開了甘泉宮,再出事就跟他有關了!
他擠出一個苦澀的笑,朝着阿若拱了拱手,便拽着小宦官立刻往甘泉宮門口走去。
阿若也松了一口氣,她已做了她能做的所有補救,接下來,隻能聽天命了。
也不知道馮潤還有沒有心情看歌舞,她腹诽着,苦笑着,去找吳副通事。
再回到藻園時,阿若并沒有見到馮潤。
問了人才知道,馮潤已先行往觀瀾水榭去了。
阿若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往水榭去。
走到半途,聽到阿呼喊她,二人聚頭,将所知道的消息互通了一番有無,便面色凝重地去尋馮潤。
水榭裡,馮潤正倚着欄杆欣賞着萬頃煙波之上的飛雪。
王漣的人正手腳麻利地圍起三面帷幔,隻剩臨湖一面空着,讓水榭中的人可以欣賞風景。
阿呼精于内務,一到水榭便動起手來幫忙,認真檢查着疏漏之處。
馮潤将阿呼叫到身邊:“雙蒙那邊如何了?”
“執馭人多,來充華人手不及,見沖不過門便離開了。”阿呼擔憂道:“奴看,兩位娘娘是往宮門口的方向去的。”
“她們要出宮?”馮潤皺起眉頭,看了看身後的大雪,又看向阿呼,滿眼不敢相信:“這麼大的雪,她們拿什麼回思遠寺?就靠腿?”
阿呼也跟着皺起眉頭:“娘娘,不如現在派人将兩位娘娘追回來吧。這要是路上出了什麼事,陛下和太皇太後那您怎麼交代啊?”
阿呼是真的擔心馮潤。
八個宮妃出宮,先是遣回五個,後又傷了兩個,這讓人怎麼不懷疑是馮潤的手筆啊?
阿若雖忙着指揮宮人,但仍分了隻耳朵在這邊聽着。
阿呼的話一出口,她便想喊糟糕。
馮潤是聽勸的人嗎?恐怕是越勸她退讓,她越要較勁!
果然,馮潤面色陰沉下來,“她們自己愛走關我何事?便是陛下、姑母問罪,我也隻有這一句。”
話畢她瞪了阿呼一眼:“你是誰的婢女?竟為她們說起情來?”
阿呼被她說得立刻低下頭來,不吭一聲。
馮潤也知道自己不該對阿呼發脾氣,可不受控制的事情多了起來,她實在壓不住滿心的焦躁。
片刻後,她撇了撇嘴道:“罷了,你去太官令那,讓他準備一桌好酒好菜送去典廐署。雙蒙畢竟是按我的吩咐辦事,做好了理應有賞。”
阿呼低聲應了一句“是”便離開。
阿若追上去與阿呼耳語了幾句,轉身便看到一隊樂舞歌姬正往水榭中走來。
知道是吳副通事安排的人,阿若引着衆人進入水榭,随後湊到馮潤身邊。
“奴去找王通事的時候,正巧有人禀報王通事典廐署發生的事。王通事吓得嘴都白了,奴勸他去阻止也來不及了,不如去宮門口截住兩位娘娘。”
馮潤眼眸一亮,抓住阿若的手:“他去了?”
阿若點點頭,但仍是遲疑道:“隻是能不能攔住兩位娘娘,奴便不得而知了。來充華的脾氣倔得很,奴不敢妄言。”
馮潤氣憤地将龍眼扔到地上,恨道:“一個小小充華,竟敢給我甩臉色!等回宮了,我要好好治她的罪。”
言外之意便是此時不治罪。
阿若知道,馮潤也在怕兩位娘娘真的出事,可兩位娘娘不敬在先,讓馮潤先放下龃龉勸回兩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回做的。
此事無解,隻能聽憑天意。
阿若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在一片叮叮咚咚的調音中,真心祈禱着兩位娘娘的平安。
馮潤的好心情也蒙上了一層陰影,讓她對兩位宮妃的去向不聞不問,她做不到。但讓她先低頭,她覺得那還不如叫羅容華和來充華去死!
心裡忿忿的,她也沒了賞玩的興緻。
随口讓琵琶女彈兩曲,她便拄着腮,呆呆地望向湖面。
一池碧波在風雪中變得蒼翠起來,片片白雪流轉、回旋、墜落,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黑白兩色,望着着冷豔的風景,馮潤陡然升起一股凄怆悲憤。
進展不順利的計劃、脫出常規的兩位宮妃、熟悉又陌生的拓跋宏,每一樣都讓她生出無限的茫然。
層層疊疊的心事壓得她幾乎要哭出來。
為什麼就不能讓她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完成心願呢?
她恨恨地質問天地,質問佛祖。
都已經讓她死而複生了,就不能讓她再痛快一些,再恣意一些嗎?
阿若抿着嘴,不知該說什麼安慰。
馮潤的無助實在太明顯,她想伸出雙手給她溫暖,可這都是無用的動作。
最後阿若默默挪向吳副通事,指使他讓琵琶女奏些歡快的舞曲。
輕快地樂聲回蕩在水面上,驚起飛鳥陣陣,但人卻無心欣賞。
好在一曲終結時,阿呼回來了。
阿若擡手揮停了樂聲,急切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阿呼擠出一個微笑,跪在馮潤面前:“羅容華與來充華往山裡去了,王通事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一句話把馮潤說得臉色鐵青。
“跟我杠上了是吧?”馮潤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