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生的聲音并不大,在安靜的樓道裡卻是顯得異常清晰。
艾小草聽清了許生的問題後,心髒倏得一緊。他張了張嘴,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沒……沒有啊。”
盡管他嘴上這麼說着,但他不安地絞着衣角的手指以及臉上明顯心虛的神色卻是出賣了他。
許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整個樓道裡隻剩下許生吸氣吐氣的聲音。
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許生将香煙掐滅,轉身進屋前,對艾小草平靜地說道:“我不會告訴他的。”
艾小草聞言猛地擡起了頭,怔忪地看着他。
許生提了下唇角,似是嘲諷地輕聲說了句:“反正也待不久的。”
艾小草見許生動了動嘴唇,許是他的異樣暴露,但卻得到了許生的承諾,讓他懸了一天的心稍定,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麼?”
許生垂眼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艾小草。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艾小草仰頭望着他時的瞳仁清澈,眼角下垂,鼻梁上有顆小痣,飽滿的唇珠和陳紅麗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令許生意外的是,艾小草看着他的瞳仁裡似乎找不出絲毫恐懼、嫌惡等負面情緒,隻是單純地充斥着對于自己剛才所說的話的好奇。
“沒什麼。”
許生用艾小草能聽到的音量回了他。
艾小草沒有多想,“噢”了一聲,朝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兩顆虎牙。
晚飯的時候,艾小草依舊有些拘束,隻敢夾自己面前的那盤青菜。
他的整張臉近乎都要埋進碗裡,這讓許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晚飯後,艾小草局促地站在許生的房間裡,許生被他盯得不耐煩了,眉心微擰,問道:“你不去洗澡杵這裡盯着我幹嘛?”
許生的表情很是不耐,就連臉上的傷疤都顯得可怖了幾分。
艾小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躊躇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艾小草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尴尬了,耳根子不自在地泛起了紅。
許生的眉心擰得更緊了。
“那今天你媽提着的那麼大個行李箱裡面都是些什麼?”
艾小草被他這麼一提醒,頓了頓,随後小聲地解釋道:“我媽的裙子比較多。”
許生頗為意外地看着眼前壓根不敢看自己的艾小草,他的腦袋垂得很低,幾乎快要貼到胸口上了,跟隻鴕鳥似的。
他神色微動,張了張嘴,但很快又閉上了,沒再多問什麼,而是從衣櫃裡翻出了幹淨的T恤褲衩丢給艾小草。
“内褲要嗎?”
艾小草漲紅着一張臉搖了搖頭,幹淨的内褲他還是有幾條的,那還是陳紅麗去買衣服時剛好遇上湊單滿減,順便給他捎上的。
洗完澡後,艾小草穿着大了不止一碼的T恤坐在床上,寬松的版型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襯得他更瘦了。
趁着許生洗澡的功夫,他環視了一圈許生的房間。
許生的房間很樸素,老式紅木衣櫃側對着床,之前許生給他找衣服的時候他飛快地瞄了一眼,裡面大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一眼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沉沉得恍若一片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足以躺下兩人的床旁,是一張書桌,桌子上擺着一沓教科書,上面印着高二上學期。
許生比艾小草大一歲,但卻和艾小草讀同一年級,想來應該是晚上一年學的關系。
書桌上方的窗台上,一抹綠色吸引了艾小草的注意。他走近窗台,這才看清楚窗台上原來擺着一盆多肉。多肉的每片葉片都圓滾滾的,長勢十分喜人。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多肉的葉片。
“你在看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艾小草吓了一跳,他一回頭就看見了許生帶着剛洗完澡的熱氣站在自己身後。
他穿着件黑色背心,手臂精瘦的肌肉上還覆着沒擦幹的水珠,水珠順着肌肉線條從手臂一路滑落至青筋微凸的手背上,最終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許生見艾小草沒有說話,以為他沒聽清,又提高音量問了一遍。
艾小草這才回神,指着窗台的那盆多肉解釋:“我剛在看這盆多肉。沒想到你居然還會養多肉,你很喜歡多肉嗎?”
畢竟在許生的房間裡,看不到一絲城裡年輕少年該有的興趣愛好,古闆無趣,唯有這抹綠色給整個房間增添了幾分生機。
許生隻是掃了眼那盆多肉,淡漠道:“一般。”
“隻是因為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