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草打開鑰匙進門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飯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桌上擺着兩雙筷子,他頓時笑彎了眼。
許生聽到動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看見艾小草的那一刻,神色有些意外。
“回來得這麼早?”
艾小草快步走到許生身邊,笑得兩顆虎牙直接暴露在了空氣中。
“哥,今天放學的時候你不是說了讓我早點回家嘛,我這不就早早地回來了嘛!”
許生聞言目光閃爍了一下,硬梆梆地說了一句“你聽錯了”,便轉身又走回了廚房。
艾小草好不容易逮到調侃許生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跟條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廚房,站在他身側嚷嚷。
“哥,你就是想讓我早點回家!我可是有人證的!”
“飛哥可都告訴我了,你别想不承認!”
許生拿着鍋鏟的手頓了頓,用餘光瞄了艾小草一眼,淡淡地說了聲“噢”,随後不管艾小草說什麼,他都沒再給予半點回應,而是專注地炒着菜。
艾小草自個兒一個人在那唱着獨角戲,唱得那叫一個口幹舌燥。
就在他嗓子快要冒煙的時候,許生終于有了動靜。他朝冰箱揚了揚下巴,大發慈悲地開口:“冰箱裡有飲料,自己拿。”
艾小草打開冰箱,看到早上還空蕩蕩的冰箱,此刻裡面堆滿了牛奶、可樂一類的飲料。
許建國一早就去工地上工了,這個點還沒下工。而陳紅麗昨天晚上就出門和人打牌去了,是一群做着皮肉生意的女人。
艾小草也見過她們,那時的他不過十來歲的年紀。
那一天陳紅麗剛好和當時的對象吵架,那男人懷疑陳紅麗出軌,暴怒之下直接扇了陳紅麗一巴掌,把他倆趕出了家門,順手将他們的行李也丢了出來。
陳紅麗腫着半張臉,隔着扇門,咒罵了男人好一會兒,直到罵得自己實在是沒力氣了才肯罷休。
她提着行李箱,帶着艾小草在街上遊蕩,正打算用老辦法,找前男友收留他們一晚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小雨。
沒幾秒的時間,小雨忽然就變作大雨傾盆而下,還伴随着滾滾雷聲。陳紅麗拉着艾小草在大雨中一陣狂奔,最後躲到了一家有屋檐能夠避雨的店門口。
兩人剛剛站定,身後的店門便被拉開了,一個衣着暴露,眼皮上塗着大亮片的年輕女人,手裡夾着根煙,緩緩地吐了口煙圈。
女人看了眼陳紅麗,又将目光移向站在她身邊的艾小草,歎了口氣,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這位姐,你這種的我在這裡可見多了。”
“不過外面雨這麼大,你還是先進來吧,瞧你這臉腫的,我找冰塊兒給你消消腫吧。”
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麼,艾小草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那天的最後,全店裡空閑的女人都出來了,聚在陳紅麗身邊幫她一起罵着将他們趕出家門的對象。
在陳紅麗嘚瑟地告訴他們,她臉上這一巴掌是因為對方吵架沒吵過她才扇上來的時候,女人們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那晚以後,陳紅麗便和店裡的女人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無聊了就去店裡找她們打牌。
每次陳紅麗都要過去和她們打一個通宵,第二天睡一整天,等晚飯後才會回來。
所以冰箱裡的這些飲料究竟是誰買的,結果不言而喻。
艾小草拿出牛奶喝了一口,雀躍得跟隻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牛奶的?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許生的視線似有所指地往艾小草的頭頂飄了飄,從嘴裡悠悠吐出的“太矮”兩字,讓艾小草像是被從頭到腳澆了桶冷水似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哥,我還沒成年呢,還會長的!”艾小草不滿地直哼哼。
許生見狀,眼底飛快地閃過了絲笑意,但當目光觸及到艾小草發黃幹枯的發梢後,眼中的笑意很快就消散了。
艾小草因為許生這句話,跟較勁兒似的,連晚飯都比平時多吃了兩碗飯,要不是許生阻止,恐怕今晚他得積食得睡不着覺。
晚飯後沒多久,艾小草就抱着微鼓的肚子,癱在沙發上撐得不行。
以前和陳紅麗借住在别人家,他都不敢多吃,怕自己吃多了被人嫌棄趕出家門。
一開始來到許家的時候,艾小草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隻夾自己眼前的菜,将碗裡的飯吃光後,哪怕沒吃飽也不敢繼續吃了。
直到有一回,他像往常那樣放下筷子,摸了摸幹癟的小腹,準備離開飯桌的時候,許生突然站了起來。
他端起艾小草的碗去廚房又盛了一碗滿滿當當的飯放到他的面前,随後夾了一筷子的肉放到他碗裡。
“吃吧,家裡不缺你這一口。”
許建國也在一旁慈藹地勸艾小草多吃點,說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才能長結實,不容易生病。
艾小草隻覺得現在的日子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幸福了,簡直就像是一場美夢,也不知道這場美夢什麼時候會醒。
就在他獨自傷春悲秋的時候,一道大力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從沙發上提了起來,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哥,你拉着我幹嘛去啊?我好撐,不想走路。”
許生回頭,看着艾小草可憐兮兮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一副打死都不想動的模樣,不由得沉聲道:“起來,出門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