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苦境這種地方,什麼禍從天降之類的都屬于正常操作了,他們都快要習慣了。
這不,披着新殼子的雲歸源抱着換了個跟殼子配套的實體的小九走得好好的,就正面撞上了無妄之災。
“對景惹愁悶。染相思、病成方寸。是阿誰有意,阿誰薄幸。鬥頓恁、少喜多嗔。合下休傳音問。我有你,你無我分。似合歡桃核,真堪人恨。心兒裡、有兩個人人。”
伴随着低沉妖異的詩号,迎面走來一個黑衣藍發,眼下眉心鑲着水鑽,奇異裝扮的青年。
男子一手牽着一條鎖鍊,後面串着好幾個神色倉皇的百姓,一手拿着一柄碩大的鐮刀樣式的武器,眼神死死的盯着雲歸源殼子的眼睛,眉目透着一絲絲詭異的笑意。
“祆撒大神在上,瞧瞧心奴發現了什麼,這是何其美麗的景色呀。”
名為暴雨心奴的青年看着那雙宛如大海般深沉憂郁的眼膜,歎詠的道。
“這是祆撒大神給祂的祭司送來的禮物嗎,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他就自顧自的笑了出來,觊觎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樣在那雙瑰麗如海的瞳子周圍存存刮着,讓人心生懼怕。
但披着新殼子的人隻有被冒犯的不滿,表現出來的就是殼子那秀麗的眉宇微微皺起。
現在這身殼子是個憂郁病美人小姐姐,皺眉的美人殺傷力無疑是極大的,連暴雨心奴這樣心性極端的人都忍不住心悸一瞬。
她的容貌極美,是那種蒼白無力的,如同雪落消融時昙花一現的瞬間,即使那張素白淡雅的面容被面紗掩飾,你已經可以感覺到那種生命盡頭即将隕落的美麗。
那雙靜谧如大海的挑花眼在這張臉上放着,卻生生讓那份驚心動魄的感覺多了一份生死極端的碰撞。
暴雨心奴心裡興奮不已,想要把眼睛剜下來的心蠢蠢欲動。
“狂妄之人,你的實力可能容允你之言行?”
空洞清靈的聲音如同海妖的低聲吟唱,女子纖悉的手腕一抖,一柄秋水長劍自紅傘傘柄裡被抽出,一道森然劍氣直直的向暴雨心奴而去,濺出一片血花。
與外表的柔弱不堪不同,她的修為深不可測,對于面前冒犯之人,下手果決。
原本仗着自己是死神找不到的人的命格輕敵的暴雨心奴捂着橫跨胸口的劍傷低低笑了起來,血腥與疼痛激發了嗜血欲望。
隻見他一手震斷系在手上的鐵鍊,斷裂的鐵塊在内力作用下順勢而行,四條鮮活的生命即将殒命。
千鈞一發之際,女子執傘一轉牽動落葉擋下奪命一擊。
見此,暴雨心奴擡起祆撒戰鐮,急招在手,元功傾瀉而出。
“祆撒祭雨·血風飄腥!”
腳步蹁跹,女子宛如獻舞之人一般清靈自在,紅傘上拋,衣袂飄飄,劍影缤紛,輕描淡寫的擋下傾力一擊,口頌詩号。
“天衍一氣生,地澤萬物長。
知混沌之化成,明秩序之離亂。”
不過短短幾分鐘,暴雨心奴一身衣服已經被血液浸透,連極招也無暇用處,這出打鬧就以他被長劍橫頸而終。
在這死亡逼近的關頭,暴雨心奴反而笑得燦爛不已,口中的話語如同毒蛇吐芯,讓人脊背發涼。
“哈哈哈哈,你殺不了我的,心奴會一直跟着你,成為你的夢魇。”
“狂妄之人,你隻會說妄言嗎。”
美人站着暴雨心奴背後,手裡長劍穩穩當當的抵在他脖子上,在他看不見的視野裡,眼神顯露出大海的無情,與剛剛截然相反。
從暴雨心奴開口就自動變成傘劍被自己主人拿着的小九忍不住輕輕顫動劍身,語氣憤憤不平。
“胡說八道,主人殺了他吧!”
“不行,現在不行,他的天命未盡,吾不能違約。”
雖然不遵守天道的規定雲歸源也不會有事,但既然答應過了,就不會主動違背。
不過,如果沒有感覺錯的話,這人身上有穆仙鳳的氣息。
美人眼神一動,松開握傘的手,紅傘有靈性的在她身邊飄着,那雙纖弱的手緩緩向上,然後停在了暴雨心奴的天靈上,用力的按了下去,直截了當的開始讀取記憶。
對這樣的變态要什麼廢話,直接讀取記憶它不香嗎,又準确又有效率。
若辭蕭疏·杳挽歌垂下眼,神色間還帶着一絲悲憫之色。
雲歸源從來不是什麼純粹的好人。
自然的,杳挽歌也不會是什麼聖母。
面對沒有什麼好感還涉及危害到自家人的存在,唯有雷霆手段,方顯慈悲。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雲歸源一向将這句話視為至理名言。
這會杳挽歌動起手來更是毫不手軟。
一般而言,即便是正道的搜魂之術,若是施術者不特意控制力度,對于受術人的傷害是極大的。
于杳挽歌來說,對暴雨心奴施展沒有特意加重後遺症就不錯了。
所以在受了一道比較直接粗暴的搜魂術後就隻是昏了過去,已經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代價了。
杳挽歌也沒有虐待羞辱他人的喜好,哪怕是變态,結束後暴雨心奴被式神給搬回去後也隻是放任自流的躺着而已。
不殺歸不殺,人還是的弄回去的,放在地上省的她走後禍害路過百姓,萬一殃及無辜可就不好了。
反正她也得救人,順手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暴雨心奴在空無一人的祆撒殿醒來的。
躺着冷冰冰的地面,感受着透入骨髓裡的冰冷和傷口的刺痛,伸手捂着雙眼,笑聲從小到大,逐漸癫狂。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以祆撒為名,心奴會得到你的雙眼獻上……”
空蕩蕩的殿裡回蕩着邪氣陰狠的聲音,在明暗的燭火下尤其瘆人。
且不論祆撒殿裡多了一個觊觎杳挽歌雙眼的人,在一處小院裡,蘇醒的穆仙鳳帶着恐懼的看着杳挽歌。
“姑娘,喝口水吧。”
杳挽歌端着一杯溫水溫和的道。
但在恐懼中的穆仙鳳緊緊的抓着錦被,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心神還在暴雨心奴加諸的恐懼幻影裡難以擺脫。
杳挽歌有些為難的放下水杯,體貼的保持了距離,語氣微微的帶着一絲苦惱。
那封信已經發出去了,搬的救兵應該快到了吧。
她可不會安慰别人啊。
“姑娘莫怕,他不在此地,龍首那裡吾已經傳信過去,不久就能到了。”
“主人,主人……”
聽見熟悉的字眼,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的人身上顫抖不已,口中喃喃不斷。
心知穆仙鳳神志不清,杳挽歌也不強求回應。
現在看來,情況倒是有些麻煩了。
美人蹙了蹙眉,歎了一聲,輕輕拉開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輕柔而堅定的抱住了女子,就像是安慰受驚的孩子一樣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别怕别怕,都過去了,這裡不會有人傷害你的,安心,安心。”
對于這個殼子的聲音相當有自知之明的杳挽歌甚至用上了清心音,一下一下的安撫着僵直的脊背,十分耐心溫柔。
過了好一會兒,穆仙鳳終于冷靜了下來,精神力的閥值也宣告崩潰,撲在溫柔的懷抱裡淚流不止。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裡讓你見證着各種可怖的死亡而不得解脫。
在穆仙鳳哭累睡着後,杳挽歌平靜的讓人繼續躺着睡下,用溫水打濕了帕子為她擦幹淨了淚痕。
她的殼子是女性,内裡還是男性,雖然雲歸源本人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性别,畢竟先天神袛的性别都是自己選擇來着,但其他人會在意,萬一掉馬了呢。
要不是穆仙鳳算他半個姐姐,杳挽歌是碰都不會碰一下。
至于穆仙鳳的衣服,自然是她找人換的,人還在熬着藥呢。
“主人,你真的就這麼簡單的放過暴雨心奴了?”
蹲在桌子上的小九歪着頭,疑惑不已。
穆仙鳳幾乎是同他一起長大的姐姐了,現在變成這樣,以雲歸源的性格居然什麼都沒有做,這就很讓人費解了。
“暴雨心奴已經成為了她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