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渾體通透,動作間尚能看清裡頭液體的流動。伶舟不忍細看,拔出鳴鴻往手腕上一劃,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她不做一絲耽擱,托着手腕快步上前,将鮮血貼于眼前的兩幅巨型圖騰之上。
姜已跟着上前,扭開瓶口從中倒出兩滴血液,兩股血流瞬間融合,滲入石縫之中,圖騰之間乍開金光,纏繞着彼此旋轉,推動着巨石緩緩升起。
石室内,一位俏麗的女子睡于冰棺内,她的年紀較伶舟并未大出多少,雙目緊閉,冰霜結于她的睫毛,她的唇角微微翹起,似在睡夢之中回味着溫馨的往事。
伶舟放下鳴鴻劍,在那女子面前鄭重地行了一禮。身後的青衣神女見狀,紛紛俯身行禮,伶舟起身了,她們依舊保持着這個動作,遲遲沒有直起身來。
從冰棺内延伸出兩條鎖鍊,連接着眼前的血池。血池正中心築有一座骨塔,不時有幾縷烏紫的煙氣纏繞其間,挑動着血池内的鎖魂鍊,發出“咕噜咕噜”的響聲。
伶舟俯身查看,右側的血池釘有三枚骨釘,如今脫落一枚,隻剩兩枚勉強骨釘着鎖魂鍊,若是任由這般發展下去,早有一日這魔物将掙脫鎖魂鍊,危害人間,到那時,便是青衣全族豁出性命制衡,怕也于事無補。
想當年,便是母上與玄凫君長帶着全族宗人以血肉之軀為祭,才勉強将這魔物封印在此,可如今……
伶舟在心口輕歎一聲,轉身問道:“今日可是鬼節?”
姜已點頭:“正是。”她緩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君上,你莫不是——”
千年前,那魔物初降人世,害得人間慘如煉獄,就連鬼界也難逃毒手。三界已有兩界混亂不堪,再這般下去,必将招緻禍患。有叢王便連同玄凫王與鬼王一同商議,由鬼王煉制十二枚骨釘封印魔物,兩位君王則用半生精氣将魔物桎梏于此。
若魔物有所異動,三王必須随叫随到,予取予求。
隻是那年大戰已害得兩位君王元氣大傷,退隐山林,兩族便再也未尋過鬼王,就是上次血戰,鬼王也未曾露面。如今伶舟隻身前去,其後果可想而知。
伶舟已緊握着骨釘朝外走去,她透過臉上的黃金面具看向天際的圓月,道:“是時候,與他會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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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笙低頭仔細琢磨着錦緞上的藥方。其上的每一味藥材她都認識,可這般組合在一起,她便有些糊塗了。
這些東西,果真能治好姨母的病症?
可看着……也不像是名貴的藥材的啊!
想得入迷,她倒沒注意周邊的狀況,直至周遭霧氣缭繞,看不清道路,她才茫然擡頭,看着天際的圓月,暗歎一聲糟糕。
光顧着研究藥方,忘記今夜是鬼節,更是鬼門大開的時候。
若伶舟沒有吓唬她,青城山處于陰陽交界之地,如今鬼門大開,群鬼蜂擁而出,她目前的境地該是十分危險,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鬼俯身,無法魂歸原位,從此做個傀儡。
這般想着,風笙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草草地将藥方塞進衣袖,擡腿就往家裡趕。
隻是周遭霧氣厚重,天色又昏暗,她又如何能看得見道路?風笙就這般如鬼打牆一般來回走着,走出一身汗來也沒走出幾裡。身邊不時有行人擦肩而過,甚至不少撞着她的肩膀匆忙往家裡趕的。風笙一連诶了好幾聲,卻從未有人回頭應她一聲。
時候愈來愈晚,風笙也被吓得不敢吱聲,也不敢随意找人問路。
誰知道對方是人是鬼呢?
她就這般半蹲着身子,循着記憶摸索着路邊的石墩一寸一寸地走着,若是這般一直向西,再在第二個路口拐個彎,便是她的住處了。到時她将大門緊閉,死死躲在被窩裡,任外頭是何動靜,她也堅決不會探出頭來。
身邊的行人突然變多,風笙也跟着心跳加快,指甲緊緊掐着掌心,喉嚨裡哽着一口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睜眼,面前便是面目可怖的面孔。
人一變多,她也不便蹲着身子行走。若是旁人沒注意到她将她踢倒,那她便是沒被吓死,也要被踩死。
忽地起了一陣邪風,周遭的聲響愈加嘈雜,似歡呼,似嚎叫,更似哀鳴。不過好在那邪風吹散了眼前的霧氣,使得腳下的道路有了隐約的輪廓,風笙提着一口氣,快速辨清方向,往住處跑去。
餘光中突然閃現一絲金光,風笙停下腳步,朝那金光的方向望去。月光被霧氣籠罩,她隻得見着一個模糊的背影。
風笙眉頭一皺,腳尖往右打轉,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伶舟?風笙在心裡納悶。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