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狀,紛紛俯身行禮 ,換上一副莊重的神情,弓着身子後退幾步,齊齊退到屋外。
姜已皺着眉頭心疼道:“君上,您的嘴角還滲着血絲,不如改日再施法?”
伶舟置若罔聞,轉身透過面具與姜已對視。
姜已心知自己再怎麼勸說也無濟于事,隻好認清現實,同旁人一般行禮後退。
伶舟的衣裙上還沾染着風笙的大片血漬,但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低頭悶聲咳了一陣,轉而手指交叉相勾,大拇指與食指相互合并指向榻上的風笙,一縷金光順着伶舟的動作湧向風笙周身,她閉着眼緩緩懸浮于空中,周身的氣流不斷吹拂着她的長發。
伶舟緩緩伸出中指,向前勾住食指,那金絲順勢纏繞于風笙的四肢,避免她在昏睡時亂動。停留一陣,伶舟閉上雙眼,掌心向上,雙手橫于身側,手指不斷擺動,玉匣内的藥蠶金絲順着伶舟的手指在空中不斷舞動,随着風笙的一陣悶哼,倏地鑽入她的體内。
那金絲在風笙的血脈中起起伏伏,凡有傷口,金絲便浮于肌膚表面,繞着傷口打轉,範圍逐漸縮小,直至肉眼再看不出一絲痕迹。
伶舟站在原處,雙腳與肩同寬,十指交叉,大拇指并列對齊置于胸前,雙目緊閉咬牙苦撐着。
藥蠶金絲雖是罕見之物,然而,若要以此救人,施術者需有厚實的功力不說,還需承受與患者同等的苦痛。伶舟方才才受了念魔正面一擊,又神經緊繃沒有絲毫松懈,如今又承受如此苦痛,她的額間滲出豆大的汗珠,五髒六腑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半空中的風笙同樣也不好受,傷口雖然在愈合,但血肉生長而帶來的噬咬之痛卻讓她緊咬着牙關,脖子間冒出一條條青筋,唇間溢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
其餘傷口皆能迅速愈合,唯獨手腕上的那道傷痕,縱使是藥蠶金絲協助,一時半會也難以下手。那傷口深得見骨,仔細一瞧,還能看見裡面盤根錯雜的筋脈。藥蠶金絲在周遭的肌膚上起起伏伏,可中心仿佛是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力量不斷抵抗着,任藥蠶金絲如何努力,愣是無法靠近分毫。
伶舟的眉頭緊蹙,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混合着血液順着她的下颔線滾落,聚集在她的下巴處遲遲不肯滴落。她的三指聚攏,緊緊相勾,大拇指與食指自然伸直,豎着掌心咬牙朝前奮力一推,眼前的風笙跟着痛苦一哼,遲遲無法前進的藥蠶金絲得以順勢刺入筋脈,繞着斷裂開來的骨血不斷合攏。
縱如此,傷口處的那股力量遲遲未能褪去,藥蠶金絲前進一步,它便奮力抵抗一分。伶舟的雙唇再度變得蒼白,腳尖不斷往外撇,被這股力量逼得往後退了半步。
她擡眸看向毫無血色的那人,心裡大概明了,死死咬着牙關,瞪着雙眼奮力往前跨上半步,推着藥蠶金絲沖散那股力量。
趁那股力量被短暫沖散,伶舟乘勝追擊,推着金絲再度上前,繞着手腕間的傷口迅速生出新的血肉,在原處留下一個凹凸不平的傷痕。
風笙的胸口湧動幾下,直接偏頭吐出一灘黑血。伶舟的眉頭微蹙,眼中難掩關切之意,奈何尚在術法之中,她無法分心,隻好将手臂再度往前一振,推動着藥蠶金絲向前。
風笙的周身散發着隐隐的金光,一股真氣沖蕩着她的發絲,湧入她的心口,逼出纏繞于心尖的紫霧,激得她從鼻腔中咳出那一團霧氣,缭繞她的腦袋幾圈後消失殆盡。
風笙的嘴唇恢複血色,四處的傷口也變得粉嫩,身上的藥蠶金絲逐漸失了蹤影,伶舟松了一口氣,正預備結印,那人的衣袖中卻驟然閃出一道藍光,一掌擊在伶舟的心口,将她推出去老遠。
“怎麼回事?”屋外的幾人互相對視,焦急詢問。奈何族中有訓,她們無法靠近半步,哪怕再怎麼着急,她們也隻能在外面等着。
伶舟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她看向緩緩落在榻上的風笙,撐着地面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她身邊查探她的狀況。
風笙的神情祥和,不再似方才那般痛苦。伶舟伸出食指,小心撩開那人額間濡濕的碎發,半蹲在一旁目光柔和地描摹她的眉眼。
風笙的模樣清麗,旁人見上一面都會忍不住贊歎一番,如今臉頰上沾滿了汗珠,唇角又是點點血漬,便愈加惹人戀愛。伶舟擡手,用衣袖擦拭着她的汗珠,唇角挂着欣慰的笑容,聚神聆聽,在聽到那人強有力的心跳聲後忍不住輕聲笑出來。
她的視線看向風笙的衣袖,擡手撩起袖子,手腕間的傷痕便清晰可見。伶舟用指尖一遍遍地摩挲着這道傷痕,來回幾遍,擡起自己的右手,撩開衣袖與她的手腕一同比在一起。
在同樣的位置,伶舟的手腕上紋着橫向的蠶形圖騰,其形狀紋路,正是有叢氏的族徽。
除了沒有圖騰,那傷痕的位置、大小都與伶舟的相差甚小。
“我想我大概是愚鈍了。”伶舟輕笑一聲,“都這般懷疑了,竟沒想過這種法子。”
“風笙,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