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着急,被喉嚨裡的血氣嗆了幾下,推開風笙的肩膀就要掙脫她的懷抱。
風笙自知理虧,也不好在伶舟虛弱之際與她争論,便虛攏着伶舟的肩膀,免得她一個踉跄摔下去。
那一擊似是耗盡了念魔僅存的魔力,它收回魔氣,掩于骨塔内,血池逐漸恢複甯靜。
“君上!”衆人收回雙手,快步聚在伶舟身前詢問,“可還嚴重?”
伶舟踉跄起身,低頭咬着嘴唇擺手。隻是她這般神色,明眼人都知曉她受了重傷。她們心知肚明,卻又無法明說,隻好将視線投向一旁的風笙。
風笙後知後覺,上前摟着伶舟的肩膀,雙手扶住她的手臂,在她耳邊溫柔道:“我扶你回去。”
她的指腹揩過伶舟嘴角的血漬,在離開之際又用指尖在唇角輕輕一點,似是安撫那處的傷口。
伶舟隻簡單掙紮幾下便不再逞能,任由自己身處那人的懷中,在衆人矚目之下走出石室。
她受了重傷,暫時無法禦風而行,隻能借着風笙的手力,步履蹒跚地往月灣宮走去。
青衣衆人隻留下幾人駐守在怨谷,其餘皆回到自己的崗位。怨谷寂靜,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枯葉,腳尖一踩,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伶舟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低頭悶聲步行。
風笙來過一趟,自然清楚這是怎樣一段漫長的旅程。她仰頭哈出一口白氣,又噘着嘴将其吹散,自己被眼前飄散的白氣逗樂,自顧自笑了兩聲。
伶舟擡頭,無聲地看她。
風笙趕忙止住笑意,輕咳兩聲,随意找了個話題:“每回念魔暴動,你們便都是這樣制服的嗎?”
伶舟的喉嚨裡還沾染着血氣,啞着嗓音回答:“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可是......”風笙一臉心疼,不禁握緊掌心的手臂,“若每回都要受傷,你又如何承受得住?”
伶舟頓足,彎着腰舒緩胸口的疼痛。風笙跟着停下腳步,俯身觀察伶舟的情況。
“往年并非如此。”伶舟緩緩道,“念魔已許久未曾暴動,隻是近年來天下不平,它得以汲取人心肆意蔓延的執念,才壯大成如此地步。”
“可有與之較量的法子?”風笙問。
伶舟還戴着面具,又夜色濃重,無法看清她是何表情。好在萬籁俱寂,使風笙得以捕捉到她微不可聞的歎息:“沒有,不過我已在藏書閣尋找法子,既然千年前先祖能将這魔物打入骨塔,那麼千年後,定然也有法子徹底消滅它。”
伶舟一口氣說完這些,猝不及防地皺眉,彎腰咳了一陣。
風笙趕忙抓緊她的手指,一手輕拍伶舟的後背為她順氣:“你啊,明知會受傷,方才為何要這般逞能?”
她完全是模仿姨母的語氣,說罷還不忘啧啧兩聲,湊到伶舟的耳邊仔細問:“好些了沒有?”
伶舟的脊背明顯僵硬,她緩過氣來,松開風笙的手指往一旁挪了幾步,強撐着往前走。
風笙皺着眉啧了兩聲,提着裙擺快步追上,摟着伶舟的肩膀往自己懷裡一攬,怪道:“剛還說你呢,這就犯上脾氣了?”她的掌心溫厚,透過單薄的錦緞滲入肌膚,伶舟不适地偏了下肩膀,拉開些許距離。
風笙并沒有注意,繼續念叨着:“你身子不适,近日便不要去藏書閣了。那邊不似月灣宮舒适,又人員複雜,你定然無法休養。”
“待你身子養好了,我與你一起找,如何?”
忽地起了一陣風,冷氣夾雜着那人嘴裡呼出的熱氣打在脖子上,激得肌膚上起了一片疙瘩。伶舟默然走了一段路,突然甩開那人的手指,快走幾步冷聲道:“我的事情,你管那麼多作甚?”
風笙诶了一聲,追上去苦口婆心道:“你這人怎麼情緒這般奇怪?我好生與你講道理,關心你的身子,你反倒同我撒氣?”
“虧我先前還誇你不翻白眼時甚是美麗,想來你就算是不翻白眼,你這人也跟長滿了刺一般讓人近不得。”
伶舟冷哼一聲:“既然無法近身,那離得遠遠得不也挺好?念魔之事我自會解決,你不必摻和其中。”
風笙隻覺得伶舟因為念魔一事懊惱,倒也不計較她那一通刺刺的話語。她扶着伶舟的肩膀,耐心地拍了兩下,柔聲道:“你我細究下來,也算得上同宗姐妹,如今又神魂相依,我們生來便是要降服那魔物,又怎麼能說是摻和?”
“你放心。”風笙的眼睛彎彎,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定潛心修煉,盡快恢複我的神力,與你找着降魔的法子。你我姐妹同心,早日還天下一個太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