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昭不慌不忙地坐到竹椅上,待伶舟将身邊那人扶到她對面,才靠着椅背說:“東海之中有一座度朔之山,山上長着一棵巨大的桃樹,枝葉可延伸三千餘裡。在朝東延伸的桃樹之間有一條衆鬼出入的道路,号稱‘鬼門’,由檢閱百鬼的神人——神荼、郁壘把守。’”
“二人在桃樹下以蘆葦束縛惡鬼,一旦确認其非善類,便交由神虎吞食。”召昭看向衆人,神情嚴肅,“此地極為兇險,若是能在兩位神人的看守下,折下一枝東引桃枝,沾上東海中心的露水,再安然無恙地帶回來,大抵能抵抗??果的危害。”
“可為何非要用東引的桃枝?”榮宴問。
“桃木本就有懾鬼的作用,而桃樹以東正是鬼門所在,由此具有雙重效力,對于祛除??果殘留的巫力,再合适不過了。”
“可東海未免太遠了。”風笙蒙着眼睛,坐在座位上為難,“我自良渚來蜀地都費了不少時日,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況且,我覺得我的身子并沒有不适,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怎麼可能!”拾落站出來反駁,“召昭見多識廣,識遍天下藥草,她絕對不可能看錯的。”
榮宴問:“你與她相識多久,為何這般信任于她?”
“我與召昭雖然相識的時間不久,但我知道,她就是個好人。”榮宴生得高大,反問時又面無表情,逼得拾落漲紅了臉,一口氣回答,“她若不是誠心想幫你們,大可以在你們拿到果子的時候一聲不吭,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拾落。”召昭仰頭,握着拾落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安撫地拍了兩下。
“若心有間隙,有礙于我們日後的相處。你們方才救了我,我也不願對你們有過多的隐瞞。”召昭站起身,耳垂上的金飾順着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方才那些人說的沒錯,我是會巫術。”
在衆人震驚之餘,她又接着道:“人有善惡之分,巫術也是如此。我習得那一身本事,卻從未起過害人的心思,不然,我也不會任由他們将我祭天。”
“你們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去尋别的法子。隻是她體内的巫毒拖不得,若十日之内沒有解開,她體内的蠱毒将四下散開,侵入五髒六腑。”她看了眼雙唇微張,被蒙着眼睛一臉迷茫的風笙,“她體内的神力越強悍,那蠱毒便越猛烈。”
姜已驚歎一聲,扭頭看向伶舟:“可不巧,方才君長剛經曆出羽,若是再早些......”
伶舟也是眉頭緊皺,她無意識地扣着指腹,垂手搭在風笙身後的椅背上。半晌,她擡眸,盯着眼前的召昭:“我信你。”
姜向挽也接着道:“我也信,我相信風笙的眼光,她既願冒險救你,你必然是個好人!”
風笙勾唇一笑,循着姜向挽的聲音道:“我也相信......”話還沒說完,風笙的神情突然一滞,轉而變得痛苦萬分,衆人正想詢問怎麼了,她便下巴一仰一伸,從嘴裡吐出一口黑血。
衆人頓時慌了神,有蹲下身來詢問情況的,有抓着她的手腕診脈的,也有托着她的下巴兜住黑血的。
“想來是那巫毒侵入心脈,滲入她的髒器。”召昭撥開人群,站在風笙面前,兩指合并,在她脖子間的穴位上快速點了兩下,自手腕吐出兩股紅氣,自風笙的鼻腔進入體内。
風笙的嘴角還殘留着幾滴尚未幹涸的血漬,自那紅氣入體,她的神情緩和了不少,靠在椅背上,半張着沾染血液的雙唇。
“你給她注入了什麼?”伶舟警惕道。
“放心。”召昭紮緊風笙眼前的絲帶,“我不過是封住了她的穴位,使得巫毒暫時不會侵害她的身子。”
召昭擡眸看向伶舟:“她的心脈之間還有一縷旁人的神魂,你們若是不放心,大可運氣一探究竟。”
伶舟防備地瞥了召昭一眼,抓起風笙的手腕查探她的狀況。待确認無礙,她才松懈些許,問:“眼下該如何?”
召昭拿起一塊手帕,擦拭風笙嘴角的血漬,淡淡道:“自然是盡早去東海。”
她看向伶舟,與之對視:“越快越好。”
“好。”伶舟點頭,“今夜我尚且待上一晚,明日我便去折那桃枝。”
“我也去。”姜已上前,“若發生什麼事,我也能與君上有個照應。”
“我也跟着去。”榮宴鄭重地看向伶舟,“王君命我保護二位,如今君長遇險,我難辭其咎。”
“我我我我也去!”谷波翎高舉着手,急切道,“護衛君長本就是谷波一族的職責,君長若是出了什麼事,我無法向我的父親交代。”
衆人七嘴八舌地提議,聽得伶舟有些心煩意亂。她的眉頭微蹙,疲憊地擺手示意大夥兒安靜,垂眸看向在椅子上陷入昏迷的那人。
“我去,你們在此護好她。”伶舟冷呵一聲,“區區東海,有我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