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眼眸一轉，眼中的柔情瞬間不在，聲音陰測測地“把他們帶下去，王爺自有發落。”

說完歐陽克倒捏着墨扇，步入王府。

…………。

六王府大堂大堂。

“歐陽克恭喜王爺重掌兵權赢回聖心。”歐陽克握扇行禮，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若希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搭在兩側。

完顔洪烈臉上沒有半分喜色“赢了又如何？我卻永遠失去了惜弱，官場得意，情場失意，他永遠也争不過楊鐵心了。”

他怎麼去和一個死人争，又怎麼讓那個自己愛到骨子裡的女人死而複生來嘗一嘗他此刻錐心刺骨的痛，完顔洪烈負手看着屋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不，自己還沒有一敗塗地。

“一個人心裡邊沒有你，那當然是無情的，任何人無論如何也傷害不了無情的人。但如果一個人心裡有你，你就完全可以傷害他。”歐陽克墨扇垂在身側“但是要讓一個心裡沒有你的人，心裡有你，隻怕王爺你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收複失地了。”

歐陽克緊緊盯着完顔洪烈的背影，事情演變成如今的局面，父子二人再不可能父慈子孝，他很想看最後是完顔洪烈殺了楊康，還是楊康殺了完顔洪烈。若希枕着雙臂，瞳孔收縮如針，死死地盯着完顔洪烈。

完顔洪烈回頭，露出一絲陰冷地笑容。歐陽克勾了勾嘴角，二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爺以後有話還是直說的好。”若希站起，緊走幾步，來到歐陽克身側“不然歐陽克會錯意可就不好了。”

若希笑吟吟地看着歐陽克，。上一次完顔洪烈顯出自己的真實情緒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奪回兵權，二是還對楊康和包惜弱存有希望，在他們聽到他一無所有後，會回到自己身邊。那這次他又有什麼目的。

“面具戴久了，也會累。”完顔洪烈臉上浮現出一絲淺笑望向歐陽克“本王相信歐陽少俠是最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

若希和歐陽克二人臉色驟變，

歐陽克沉默了片刻，嘴角即刻揚起輕笑“王爺怎麼又扯到在下身上了？王爺放心，歐陽克一定遵照你的吩咐，讓楊康回心轉意。”

“如此甚好。”完顔洪烈微微側頭，餘光看着背對他的若希“若希姑娘現在一定是想殺了本王吧。”

不等若希回答，完顔洪烈轉身離開，大廳中隻剩下歐陽克和若希二人。

待完顔洪烈走後，若希望向歐陽克“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嗎？”

歐陽克笑意盈盈地垂首不語。

“歐陽克你什麼意思？”若希見他如此模樣，瞪着他，咬牙切齒道。

歐陽克勾唇淡笑“你比女魔頭還可怕，你不溫柔，性格差，愛吵架。”餘光睨着若希。

“不僅如此。”若希忽地欺近“我的内心比白駝山蛇窟裡的毒蛇還要毒，簡直就是心黑腹窄，氣量小，還很會記仇，怎樣？”挑眉，神情自得。

說完拂手而去。輕搖墨扇，歐陽克斂颚笑出聲。他的肩膀微顫，胸膛也随之起伏着。

春末的風夾雜着夏日來臨的躁意，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湖面微波輕蕩，歐陽克從客棧二樓雅間俯視着大街上一對賣藝男女，二人耍得一手楊家槍，引來圍觀一陣喝彩，這二人正是送楊鐵心和包惜弱骨灰回鄉的楊康和穆念慈。

“好難吃。”若希放下竹筷，掃了眼酒樓。

聞言，歐陽克目光從街上的二人收回，斜撇了她一眼，又看着街上二人“他的城府越來越深。”

若希走了過來從窗戶看了出去，隻見楊康撿起地上看客們扔在地上的銅闆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塵土，起身溫柔地對穆念慈笑了笑。

“不得了。”若希雙臂橫在窗框上，頭探了出去“古有韓信□□辱，今有楊康忍辱負重，你要小心了，他可是長進不少，不再是以前沉不住氣的完顔康了。”

歐陽克雙臂環胸，睨了她一眼，忽然笑了，随後壓下笑聲“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街上楊康目光随着店小二所指看了上來。

“殺我報仇嗎？他對楊鐵心有幾分真情？至于接下來他所要經曆的，不是完顔洪烈的主意嗎？”歐陽克微微一笑，向楊康颔首。

若希沒有回頭，看着楊康不顧穆念慈的勸阻執意要見歐陽克，倏地起身歎息“可惜了穆姑娘要傷心欲絕了。”轉身拍拍歐陽克的肩頭“你跟楊康慢慢玩，我去祭我的五髒廟了。”一雙烏溜溜地眼睛直盯着他。

他們已經跟了楊康和穆念慈幾日，看見他們一路相互扶持，患難與共，可惜他二人所求不同。歐陽克眉心微動，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目光久久在她身上流連，直到不見若希的身影，他才收回視線，撩袍入座，靜待楊康到來。

“小王爺。”若希和楊康打招呼。

歐陽克搖搖頭，倒了杯酒，然後就聽到上樓的腳步，知道是楊康上來了。

“楊公子請入座。”歐陽克側過頭看着站在樓梯旁，有些落魄的楊康，薄唇邊的笑意尚在，卻未達眼底。

楊康垂眸看了眼一桌上的山珍海味，擡頭冷冷地回望着歐陽克，目光森然“你們又想幹什麼？”

歐陽克見他不肯入座也站起身來。

“我此番前來并沒有惡意，隻是來傳達一下王爺的關懷之意。”歐陽克走到楊康面前，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遞給他。

楊康接過令牌，狐疑地看了眼歐陽克，勾起一抹譏笑“這算什麼？安慰？憐憫？補償？亦或者是另一個陰謀的開始？我還不至于愚蠢到在發生了那麼多事後，他還想和我再續父子情。”

歐陽克看着楊康，忽而笑了起來。

“楊公子不用懷疑王爺的真心，王爺知道你和三王世子不睦，再得知三世子來了宋境，怕會找你麻煩，特讓我送來六王府的令牌防身。”歐陽克轉身，向前邁了幾步，看着窗外。

此刻落日的餘晖已經落盡，夜空下起了小雨。

歐陽克看着若希抱着一堆吃食跑進路邊的馄饨攤，繼續說道“本來王爺是要親自來的，但政務纏身，又顧念你父母雙亡不想見他，所以未親至。”

最後一句話歐陽克是勾着笑面對着楊康說的。

楊康攥緊手心裡的令牌，那日丘處機和全真教道士對自己和郭靖的評價他都聽到了，不管他怎麼努力，在那群道士眼裡還是不如郭靖，全真教他們把最精妙的武功和心法傳給郭靖，教給自己的卻都是些粗淺功夫，這世上隻有娘和念慈是真心對自己。

“這個你拿回去，我不需要。”想到穆念慈，楊康眼神慢慢柔和了起來，将手中的令牌放在桌上。

歐陽克隻字不語，等着楊康選擇，看到他眼底的柔軟，垂眸看了桌上的令牌，擡眸又看向楊康“你拒絕王爺的好意是因為穆姑娘吧。”

“不許你們對念慈下手。”楊康一驚，上前抓住歐陽克前襟，豈不知自己的情緒暴露無遺。

歐陽克斂眸看了眼攥着自己前襟的手。

“楊公子不必緊張，在下不會傷害未來的小王妃，王爺更不會傷害你心愛的人。”歐陽克緩慢地用墨扇拂開攥着自己前襟的手。

楊康看着歐陽克嘴角那抹似在嘲弄的笑，收拾起情緒“我們易地而處，歐陽少俠同樣會擔心若希姑娘。”

難道你歐陽克就沒有軟肋，楊康挑眉，有些得意地看着歐陽克。

“我想楊公子錯了。”楊康沒有如願看到歐陽克難看的模樣，他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地淺笑。

反而楊康眉眼間地那麼得意瞬間被不解替代。若希從來不是他的軟肋而是他最堅硬的铠甲，誰要毀了它，必會斷折而亡，歐陽克不想和他過多解釋，隻是輕輕一笑。他們二人站在那裡，就像兩座不可逾越的懸崖峭壁，目光中互不相讓。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密。穆念慈站在賣馄饨小販搭建的棚子下望着楊康。

若希瞥了眼穆念慈，站起身，邁步到她身後“好一尊望夫石。”望向樓上的歐陽克和楊康。

穆念慈轉眸看了若希并不接她的話，冷冷地反問“若希姑娘是宋人吧，為什麼不勸一勸歐陽克，他是一代宗師歐陽鋒的傳人，何必要參與到這場不義的戰争裡。”

“我才不要，他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若希從背後勾出一縷青絲，看到前方歐陽克從酒家踏出“是宋人當皇帝也好，金人當皇帝皇帝也好，都跟我沒關系。”

穆念慈轉頭看了一眼若希，又看向歐陽克的方向，尋找着楊康的身影。歐陽克向她微微低頭一禮，擡頭看着灑落下來的雨水，以扇遮雨，迎面而來，同撐傘來迎楊康的穆念慈迎面相對。

出于禮數，歐陽克嘴角勾着一抹清淺的笑容“穆姑娘我們又見面。”

穆念慈臉上帶着寒冰一般的冷漠，朱唇輕啟，剛要說些什麼。

“念慈。”楊康走了過來。

穆念慈急忙走了過去執傘為楊康遮住風雨，眉眼瞬間柔和了起來。歐陽克也不多停留。楊康看着那道灑脫而去的背影，神色變得讓人捉摸不透，想起歐陽克對自己的忠告。

“歐陽克勸楊公子還是收下王爺的這份心意，這不僅可以幫助你應付完顔術。”歐陽克背對着他，楊康看不到他的“就連大宋的皇帝見了這塊令牌也會讓你三分，可保你和穆姑娘平安無恙，不過你若不想接受這份心意，還請楊公子親自送還王爺，我隻是奉命把它送給你，我沒有責任把它送回去，請不要為難我。”

楊康按住束腰裡的令牌，看了眼穆念慈，心中已經已經傾向唾手可得榮華富貴。

“康哥，是不是歐陽克跟你說了什麼？”穆念慈臉上的輕柔凝結在眼底，望見楊康眼神的閃躲，扯着他的衣袖，不由得激烈起來。

楊康抓住穆念慈讓她平靜下來“是，歐陽克是勸我回到完顔洪烈身邊。”

“不可以，完顔洪烈是我們的仇人。”不等楊康說完穆念慈打斷，眼眶中起了層霧氣。

楊康抱住安撫穆念慈“我知道，我不會回去。”

聽到楊康不會到完顔洪烈身邊，穆念慈臉上綻開笑容。最終楊康還是瞞下了他收下令牌的事。

“好了，念慈你一定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楊康放開穆念慈，環顧四周。

因着這場雨街上的小販都早早收了攤，去酒樓他們身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銀子，唯一的選擇就是前面的馄饨攤，盡管穆念慈和楊康不太想見到若希和歐陽克，也是别無選擇。二人共撐一把傘，人未至卻聽見馄饨攤傳來歡愉、肆意地笑聲。

若希看着歐陽克徒然色邊，勉強咽下的樣子，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來，笑了好半天才說“怎麼樣好吃吧。”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歐陽克瞟了桌上那碗摻了鹽巴的馄饨。

“你。”歐陽克連倒四杯水飲下，才稍有緩和。

若希輕輕挑起眉梢“我說過我很記仇的，你惹我生了幾回氣，這算是點小小的回報了。”

歐陽克看着她嬌俏得意的模樣，笑着在心裡輕歎一聲。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在這透着涼意的雨夜，他們的心裡卻是溫暖安甯的。這時穆念慈和楊康走了進來，兩人找了一個離歐陽克二人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叫了一碗馄饨。四人誰也沒有和誰交談。

“少主。”直到紫苑到來打破了甯靜“查到了。”

若希拿着湯勺的手一頓。歐陽克側眸，接過紫苑遞過得傘，起身，撐開傘走了出來。

楊康從紫苑進來就戒備起來，現在見歐陽克獨自離開更如驚弓之鳥，拉起穆念慈就走。

若希吃下一個馄饨“小王爺不用緊張，這件事跟你們沒關系。”

二人冷冷地看了眼若希，離開。待隻剩紫苑和若希。

“若希小姐，少主會怎麼處置绮絲。”相處久了總是會有些感情，绮絲可是在少主身邊最久的。

若希擡起頭，眉開眼笑“紫苑姐姐，這裡的馄饨很好吃，他們不吃，我們吃。”推了一碗給她。

紫苑楞楞地坐下，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