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縱舒剛剛發來的微信。
【寶貝,想你啦。出來玩吧,我等你。】
她附帶的地址是市北的翡冷翠公館。
沈綿并不陌生,那是他們那圈子常去的高級會所,從茶香道到酒廊近乎是一應俱全。沈綿第一次跟顧亭钰去時,仿佛掉進愛麗絲仙境,小心翼翼、生怕露怯。
那種感覺至今難忘。
失神僅是一瞬。
沈綿擡眼:“不好意思,我回個消息。”
“沒事。”
沈綿垂下眼簾,飛速敲字。
【我有其他事,是在抽不開身。】
那頭很快回複,【好吧寶貝,下次約】
火鍋咕嘟冒起的熱氣漸漸回暖體溫,沈綿臉頰暈淡出健康的紅來,吃了會兒,她的胃部也沒那麼難受了。
孫清宴卻不經意一問,“是男朋友?”
沈綿愣神,不假思索否認了。
孫清宴靠了靠椅背,聊熟了些,骨子裡的混不吝也透出了幾分,“今天我和你吃火鍋,他會不會生氣。”
聞言。
沈綿指腹磨了磨筷子,忽笑,“他不會的。”
那日不歡而散後,顧亭钰就有事出了趟國。
他的母親常住海外,不久前一棟别墅遭遇室内盜竊,财務損失暫且不提,卻是受到不少驚吓。
顧亭钰一定忙得抽不開身。
想到這裡,她看了眼滅屏的手機,瞳仁微閃。
出了店,外面竟飄起了雪。
是北城的初雪,不少人跑出來特意打卡拍照,堆雪人擺動作,用來發朋友圈。
昏黃路燈穿透彌散的濃霧,清晰放大了紛揚的雪粒。細碎碎的涼雪融在了眼睫,沈綿放慢腳步,下意識掌心接雪。
而下一秒。
沈綿怔然一瞬,忽地覺察到幾分不對。
她大腦也驟然斷了線。右手腕是空的。
孫清宴忍不住問,“怎麼了?”
而沈綿臉色蒼白,卷翹睫毛低低垂垂,手上卻在急切地尋找什麼。
這是孫清宴從未見過的樣子。
失神、脆弱,仿若一下丢了魂。
他正了正色,問,“在找什麼?”
“……怎麼不見了。”隔半晌,沈綿終于說話,低低弱弱,仿若藏着細微地顫。
孫清宴呼吸一緊。
沈綿的星球手串是父親親手給她做的。
她戴了近乎十年,檀木的小星球被磨地發舊,幾乎看不清紋理,但她仍是舍不得摘。
很小很小的時候。
爸爸告訴她,親人的羁絆,是永遠不會離開的。它可以存在心底,也可以寄在物件。去世前,他拉着自己的手,笑着說,“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沈綿。别怕,把它當成我吧。”
“一直往前走。”
無數次失意崩潰。
她摩挲手串,反複想着這句話。
它支撐它走了很長一段路,一段黑漆漆、幾乎看不到方向的路。
沈綿心口一沉,鼻尖酸澀。
她找不到了,她不想失去。
聽見她丢了手串,孫清宴幫她找。
雪意茫茫,呼嘯寒霜有愈演愈烈之勢。
路面染上薄薄的銀白,擡腳走過會發出踩雪聲。
過了會兒,沈綿聲線出奇的平靜,“不用找了,回去吧。”
孫清宴正色搖頭,“我幫你找。”
沈綿緩了緩呼吸,勉強扯了扯唇。“天太冷了,而且…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再買。”
他仍然放心不下。
但見沈綿凍紅的鼻尖、蒼白像一張白紙的臉色,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的确太冷了。
這樣下去,她會感冒的。
孫清宴:“你也早點休息,也許忘在家裡也說不定。”
沈綿低低嗯了聲。
分開後。
她一個人走在路邊。
正值霧雪時分,濃夜燈火寥落。
她說了違心的話,并未回家。
而是原路折返,忘卻時間,近乎執拗地走遍來回走過的路。
沒有。
依舊沒有。
沈綿渾身冰涼,卻是渾然未覺。
她的情緒仿若成了黑洞,空虛又迷惘。
真的找不到了…
想到這,她咬緊牙關,頭暈腦脹,漫無邊際地悲戚幾乎要将她湮滅。
不可能……
恰在此刻。
熟悉的手機鈴聲驟然拉回了思緒。
沈綿遲鈍顫顫眼睫,虛焦視線模糊了備注,隻憑本能接起。
她未說話。
“沈綿。”
那邊,他先叫她名字。
低低沉沉、藏着磁性的嗓音順耳廓鑽進來,仿若呢喃,一瞬撥弄神經。
顧亭钰:“聽說初雪了。”
“嗯。”
沈綿嗯了聲,于夜色裡,虛虛張了張唇。
發燙的眼底終是承不住眼淚,就這樣滑落臉頰。
沈綿呼吸發涼,仰起頭看雪,低低淺淺。
“下雪了。”
漫天飛雪,紛紛揚揚。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她孤獨的連影子都沒有。
沈綿眼眶發紅,再藏不住哽咽。
“可我也找不到了。”